首頁 >現言•都市 >手背 > 第126頁

第126頁

2023-09-09 00:46:58 作者: 億本正經
    季長善直視陳月疏,問道:「Benjamin發的郵件,是你授意的吧?」

    「沒有證據,怎麼能亂講呢,長善?」

    夜色籠罩陳月疏,他背對路燈站,臉上全是陰影,五官模糊不清。季長善打量他的面孔,陳月疏像戴了一張粗製濫造的面具。

    他繼續躲在面具背後說話,天冷,哈氣冒出來,遮住半張臉孔,「你背著公司做了那麼多事,我也很驚訝。我對你有些失望,很失望,應該說,你白費了我帶你這麼多年的心血和辛苦。」

    季長善冷笑出聲,「我給公司做了多少單生意,有多賣力,八年的業績擺在那裡,誰也不能信口雌黃。如果陳總監非要污衊我,我倒是想問問,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跟誰結婚了麼?怎麼現在才擺到檯面上說?」

    「長善你跟誰結婚,我怎麼會知道呢?也請你不要信口雌黃。」

    「上次在宴客堂,是陳總監親口問我,彭朗是不是我先生。你身為上級,明知下屬有私通對手的可能性,卻從來沒有干預製止,你又安的什麼心?」

    「我實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正如季長善推測的那樣,陳月疏否認一切,狡詐無比。她兜里的手機沒能錄到有效音頻,無法證明陳月疏縱容下屬,瞞而不報,自然不能反將他一軍。

    季長善心火竄天,但是臉上沒有表情變化。她的胸口輕微起伏,倏然間,餘光瞥見一輛國產長安緩緩駛進停車場。

    車的大燈照亮一塊柏油路,地面星星點點閃爍,季長善的半隻袖子垂在淺淡的游光里。燈滅了,有個人下車站在那裡,他的黑大衣長而闊,季長善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她不動聲色,再度套陳月疏的話:「這裡就我們兩個,陳總監總該讓我死個明白。」

    「如果你沒有和彭總結婚,我想升職的肯定是你。但你應該也不需要這個職位了。嫁給彭總做闊太太,相夫教子,也是一條光明的出路。家庭主婦很讓人敬重,我應該恭喜你。」

    陳月疏笑笑,伸手貼近季長善的臉龐。季長善一把撥開陳月疏的髒手,他的眼神頓時陰鬱起來。陳月疏向她逼近,冷手卡住季長善的下巴,手指深深嵌入季長善的臉頰。

    凜風掃過他的頭頂,髮絲起舞,陳月疏用口型寂靜地說:「你陪我一晚上,或許我會考慮幫忙。」

    季長善剛要抬起膝蓋,陳月疏就被誰擒住了手腕。陳月疏怔愣一秒,轉臉望去,彭朗一拳頭揍上來,陳月疏的鼻孔里緩緩淌出一道血。彭朗還攥著陳月疏的手腕,不斷加大手勁兒,那手腕瞬間就被擰成麻花。陳月疏的骨節隱隱作響,疼痛粗暴地襲來,他咬緊牙關,剛想維持體面,請彭總放手,季長善忽而抬高膝蓋,猛地撞向他的要害部位。

    誰還不會來點兒陰的。

    季長善的臉頰被陳月疏掐得生疼,口腔里還有上牙抵出的痕。她雖然惱怒,卻謹遵防身術教練的教誨,拒絕戀戰。

    她迅速繞到彭朗身邊,想緊緊挽住他的胳膊又沒挽。陳月疏承受著難以言喻的痛感,彎下腰時,五官皺在一起,兩腿向內扣著,姿態極其狼狽。

    彭朗居高臨下,白色的哈氣游出嘴縫,他掃視陳月疏,「陳總監還是這麼草率,未免太不自重。」彭朗驟然鬆手,陳月疏失去支撐,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發出轟的一響。季長善冷眼斜著陳月疏沾血的嘴臉,一陣反胃。

    她早就盤算好了,假如不能錄到有效證據,她就要先以陰招陰招,怎麼也不能浪費女子防身術的學費。不過萬一陳月疏獸性大發,她抵擋不了,那還得藉助彭朗的力量。

    彭朗到得十分及時,否則季長善還要浪費口舌跟陳月疏周旋。她在這時深刻體會到結婚的好處。結婚是兩個人並肩作戰,她一個人也許對付不了陳月疏。

    季長善從彭朗背後側出一點身子,陳月疏蜷縮在柏油路上,地面冰冷,淺色西褲上蹭著些許煤黑。季長善掃他一眼,面無表情,什麼話也不想說。她仰頭望向彭朗,這人依舊盯著陳月疏,臉面平靜,細看的話,能從他眼中發現幾分陰沉。

    她抬手撫摸彭朗的背部,大衣絨絨的,很熨帖。

    季長善拍一拍彭朗,輕聲說:「回家吧。」

    彭朗壓住踹陳月疏一腳的衝動,牽起季長善的手,倒退兩步,隨即才從陳月疏身上撤回視線,轉身帶季長善上車。

    國產長安開出停車場,車裡暖氣開得足,季長善兩手暖和過來。她望著前方的擋風玻璃,霓虹燈五顏六色,在她臉上映出光斑。彭朗握住季長善的左手,沉默一陣,眼睛注意著前路問:「我來之前,他也欺負你了?」

    季長善搖頭。

    「發生什麼事兒了,能不能告訴我?」

    季長善原本能看清窗外的每一隻小燈,現在燈泡散成一個一個光圈,她的眼眶在燈斑的遮掩下,沒有泛出明顯的紅。

    上車之前,季長善只有怒不可遏,讓彭朗關心了幾句,氣惱消褪,留下的底色便是委屈巴巴。

    季長善並不怕問題找上門,只是厭惡問題無解。她小時候經常思考季曉芸為什麼不愛她,也試圖找到一些獲取父母之愛的方法,但是所有問題都無解。人的無能為力,只會讓季長善看見自己在觸不可及的願望里掙扎,她分明夠不到,卻還是想要,這才是苦澀的根源。季長善勸說自己想開點兒,但是她等升職等了這麼久,臨門一腳,還是出了岔子。她已經夠努力了,努力到指尖已經觸碰到願望,但還是被人一把拽了下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