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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46:58 作者: 億本正經
浴室嘩啦嘩啦淌著水,季長善坐在落地窗前,坐在白貂毛地毯上,字斟句酌地撰寫述職報告。
遠方規定,每年年底,他們這級別的總監需要向上級進行述職。述職完畢,升遷名單基本就會確定。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季長善研究過競爭對手的業績與資質,綜合對比後,她敲打述職報告的手指無比輕快。
十一月初,馮秋白便和遠方簽訂了代言合同。這消息一經放出,季長善立即帶領團隊,跟秋蕙賣場的項目負責人商談訂單事宜。他們談了一個月,價格方面很合適,聽說也是馮總發了話,說什麼要給朋友面子,遠方自然而然拿下進駐秋蕙的資格。
季長善在這次商談里功不可沒,她如實闡述自己的成績,寫完秋蕙賣場這一段報告,季長善確信自己會接替陳月疏的位置。
她合上筆記本電腦,彭朗早已走出浴室,現在正盤腿坐在灰岩壁爐前,大手挑挑揀揀柴火,將它們由大到小摞高,擺成井字形。
彭朗留學巴黎的時候,小公寓的客廳中也裝了一方封閉式壁爐。
秋冬季節,公寓樓統一供暖,地暖只供到二十一度,遠遠不夠。他八歲以後就受不了寒冷,於是跟鄰居合買橡木柴火燒壁爐。柴火從農莊裡來,由小貨車拉進城。他的鄰居很老派,每次見面都和彭朗批判電暖爐缺乏情調,末了叮囑彭朗不要像那幫年輕人一樣倒戈。
彭朗假裝看不出對方留他意在分擔高額運費,他回答著好的,從地下室里抱出幾條柴火上樓。
橡木難點,彭朗得先用紙燒著小樹枝,再利用小樹枝燃著橡木柴火。他花很長時間生火,壁爐燃起來,卻能燒很久很久。彭朗喜歡待在壁爐邊,木柴劈啪作響與火舌躍動時,光和熱都很鮮活。人類也許天生依賴火焰,依賴這種生命力,從遠古時期就如此。
彭朗在季長善身後點燃一張紙,輕輕丟進柴火堆,她坐過來,和彭朗一起看柴火燒起來。
火光映照兩人的臉龐,光影一跳一跳,彭朗同季長善說自己在巴黎也這樣生火。她聽出一種寂寞,於是握住彭朗的左手放在兩手中間捂著,「還是有一點兒不一樣。那個時候,你還不認識我。」
彭朗嗯了一聲,反握住季長善的手,主動提起那些沒有季長善的日子。
他漫無目的地說,原來總是一個人在外面漂,雪山去了很多座,一年冬天從蘇黎世往西南走,途徑琉森,進了一家雲南飯館。女老闆熱情推薦牛肉米線,講的是,客人們嘗過,都說這東西是全瑞士最好吃的中餐。這種措辭因著是他夸,而非自誇,顯出幾分謙遜。女老闆的謙遜和熱情並不妨礙米線難吃。彭朗那時吃山珍海味也是爛米線,所以沒做任何評價,後來吃了季長善煮的西紅柿牛肉,他才遲遲地想到:瑞士地處沙漠,那些客人待久了,吃爛米線大概也是山珍海味。
季長善根本不信彭朗的嘴巴。
為了證明自己的客觀性,彭朗拉著季長善的手繼續說,他吃完牛肉米線,到碼頭乘船,往瑞吉山去。他坐紅色的小火車上山,越往山上走,風雪越大,最後乾脆什麼也看不見。他沒有冒著風雪登頂,只在山頂坡下的便利店裡吃了一塊椒鹽卷餅,這麵包中間夾黃油,味道很不錯,他想跟季長善一起,再去嘗嘗。
季長善不由問:「西紅柿牛肉麵和椒鹽卷餅比,哪個更好吃?」
「我得考慮一下。」彭朗這麼考慮著,臉孔朝季長善那邊貼。季長善垂眼瞥著彭朗,抬手推他的臉。彭朗低頭親她的手心,嘬出兩聲響,季長善沒有收手,由著他親。
彭朗開始轉移親吻,一點一點,走過季長善的手腕、下巴與耳垂。她穿了一件深藍色的高領毛衣,彭朗往下拉扯她的衣領,嘴唇蹭過側頸,她皮膚下的動脈快速躍動,彭朗似乎被吸血鬼咬了一口,對季長善的脖子情有獨鍾。
她悄悄咽著口水,可彭朗全都能聽到。
彭朗用鼻息掃著季長善的脖頸,低聲問:「季總是不是有點兒緊張?」
季長善矢口否認,甚至環住彭朗的脖頸,若無其事地盯著他看。
彭朗眼梢起笑,稍微一點頭,算承認季長善毫不緊張。
他伸手繞到季長善腦後,咔噠一聲,季長善的黑長髮傾瀉而下,彭朗取回一隻金屬齒的髮夾,隨手丟到旁邊。季長善向後攏著長發,彭朗協助她別好耳邊的碎發,順便捏一捏她的耳垂。
季長善怕癢,但是沒有躲。
第無數次,季長善默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然而彭朗揉著她的耳垂,忽然坦白道:「前段時間,我去看了心理醫生,他說我病了。」
季長善神情一滯,彭朗抬起眼與她對視,「吃了一段時間藥,還有你陪著,現在好多了。」
壁爐中,木柴劈啪劈啪地響著。
季長善臉上抹著火焰的橘紅,眼珠挪動一下,多餘的光點閃現眼中。彭朗前傾上半身,湊到季長善臉邊,親吻她的眼睛,「我怎麼老讓你難過。」
她收縮手臂,抱緊彭朗,狠拍他後背說:「你才知道。」
「我不想讓你擔心。」
「那我以後病了也不跟你說。」
彭朗與季長善臉貼臉,手撫摸她的背部,「季總怎麼跟我一般見識?」
「是你有錯在先。」季長善鬆開彭朗,直視他的眼睛,認真道,「你以後不能這樣,要不然你就自己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