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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30:59 作者: 墜珠葡萄
張姐努了努嘴,手指指著遠處大鐵門外高聳的人影,說:「來了個人,說要找楊老師……」
接下去的話,張姐儘量用最小的聲音,湊在任敏的耳邊說:「他管楊老師叫爸爸,說他大學馬上快畢業了,要來北京找工作,讓楊老師給他安排工作。」
任敏的身子一下涼了半截,本來在門口被風凍的就已經有點失溫,這下徹底冰冷的沒知覺了。
不過她骨子裡帶著一點兒將帥之氣,像她飲血沙場、扛過槍挨過子彈的爺爺一樣,遇萬事而面色不崩。
雖然整個人已經氣到天靈蓋都要頂出來了,但任敏還是面色不改地說:「楊憲達在樓上洗澡,門口那個,先叫他進來坐吧。」
稱呼已經變了。往常她對張姐說起楊憲達,稱呼都是我家楊老師,這下變成了冷冰冰硬邦邦的連名帶姓。
張姐鬆了口氣,還以為她要把人趕走。
門口的人只穿了一件漏風的粗眼毛衣,整個人在路燈下看上去被凍的又青又紫。雪下的這麼大,如果這時候把人趕走,他又賴在這不肯走,張姐真懷疑明天家裡的大門口就會躺著一具屍體。
有了任敏的話,張姐就好辦多了。
她跑過去對那個孩子說了幾句話,又隔著老遠的距離,指了指亮堂堂的屋內,特地為他介紹:「門口站著的那個,就是你爸現在的老婆,你一會兒管他叫任阿姨。她人不錯,平時經常叫家庭條件不好的學生來家裡吃飯,會給他們買書、買鋼筆。」
人被張姐領進了屋,門闔上,任敏終於感覺到身體開始漸漸回溫了。
她倒沒晾著那孩子,而是讓張姐去給他下碗麵條。
在張姐去下麵條的時間裡,任敏把對方上上下下、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你坐。」任敏讓他把背上的雙肩包卸下來,去沙發上坐。「多大了?」
「二十二。」
他沒有換鞋子,在室外雪地上踩過的靴子,到了室內,凹凸不平的鞋底藏了雪塊,碰上室內熱乎的瓷磚,就開始融化出一小灘一小灘的髒水。
任敏看著他走過的地方,留下一道道烏黑的鞋印,心裡在罵:這鞋印就跟楊憲達一樣,讓她感覺髒死了。不僅楊憲達讓她覺得髒,她還覺得自己髒,而且還是被楊憲達弄髒的。
這就是楊憲達藏了二十二年的兒子?
她跟楊憲達結婚才不過二十年,女兒也才十七,正在美國的高中申請紐約大學、哥倫比亞大學這兩所學校。
家裡一樓的客廳,牆上有一幅巨大的三口之家油畫,作者是任敏本人自己。
蔣捷正盯著牆上的巨幅油畫認真端詳。
寫實油畫上,楊憲達和任敏在前排坐著,後面站著一個穿蕾絲花邊裙的少女。她伸出雙臂,親昵的纏住父母的脖子,肢體動作更偏向父親,她的臉就差跟父親貼在一塊了。
看得出來,她在家裡是一個受盡父母寵愛的女孩。父母眼裡流露出的疼愛,使得畫上少女的眼神都是特別自信、亮晶晶的。
任敏一點不想對這個孩子談論自己的女兒。儘管從血緣關係上來說,佳茵應該是眼前這個小伙子的妹妹,但佳茵一直在國外上學,任敏打算自己把這件事處理好,讓佳茵不受到任何影響。
「你叫什麼名字?」任敏在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單人沙發,足以和這孩子劃清界限,讓他沒辦法坐到自己的邊上來。
「蔣捷。」
「聽你口音,有點港粵那邊的口音?」
「我在香港長大。」
任敏愣了下,香港不挺好的嗎?這孩子為什麼要上北京來找工作?這讓任敏不得不懷疑他上北京來的真實意圖。
任敏:「聽說你大學馬上要畢業了?」
蔣捷點頭:「下個學期就畢業了,金融專業,準備去投行實習。大四下學期不需要在學校,等實習完回去領畢業證就好。」
任敏:「你讀的是什麼大學?」
蔣捷:「港大。」
任敏窒息了一下,倒抽一口涼氣,用詭異的眼神盯著蔣捷,「港大,金融專業,你上北京讓楊憲達給你安排工作?」
這孩子是太看得起楊憲達了吧?這學歷、這專業,就是上華爾街去沒準都是搶手貨。
蔣捷的笑容透著絲絲寒意:「我媽前不久剛和我說了我爸是誰。這麼多年他沒撫養過我,幫我安排工作,是他欠我的。」
話里的信息量有點大。任敏把信息在腦子裡過了下,「這麼多年他沒撫養過我」,意思是楊憲達這麼多年沒和他們母子來往過?
任敏將信將疑地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蔣捷看了她一眼:「你是我爸現在法定意義上的妻子,不過任阿姨你放心,我是來找我爸的,我不會纏著你。這麼多年,是他欠我,你不欠我。」
任敏總覺得蔣捷全身上下透著一股怪怪的氣息,不像是來討債,而像是來的。
「他在樓上洗澡,一會就下來了。」任敏有點好奇,一個女人是怎麼獨自帶大孩子,還把孩子培養的這麼優秀的,便問:「你媽呢?這麼多年也一直在香港?」
面對任敏的打聽,蔣捷隻字不透露關於蔣唯半點的消息,只是禮貌性地回以淡淡微笑。
「她平時特別瀟灑,滿世界跑。這會兒我都不知道她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