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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30:59 作者: 墜珠葡萄
    沈歲進驚訝的微微張開嘴,單星回把她手裡的一包大蒜接了過來,「有,他是我們系主任。」

    老許笑得訕訕,又有幾分諷刺:「啊,他現在混的還真挺好。」

    單星回:「許叔叔,你認識楊老師?」

    老許笑笑,說:「你們等等,我想請你們幫我一個忙。」

    他轉身去屋子裡翻找東西,不一會兒就提出來了一隻栗色的皮箱。是那種流行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老式牛皮箱,因為用料十足,所以拎起來特別沉。

    顯然這隻皮箱老許平時是不怎麼打開的,他拎出來的時候,在屋子裡抖落出了好大的一陣灰塵。灰塵微粒粘進鼻腔里,讓沈歲進一連打了三四個噴嚏。

    老許把栗色皮箱的鎖頭打開,裡面擺放著幾身乾乾淨淨的白襯衫和黑色直筒褲,裡面居然還有一雙英倫風的系帶皮鞋。老許對待這些衣服很是寶貝,伸手往裡面翻找東西的時候,還特地往自己的褲衩上蹭了蹭手上的水珠。

    沈歲進和單星回都挺好奇的,他到底會翻出什麼東西來。他這間屋子就像一個藏寶博物館,裡面有太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了。

    老許在一件白襯衫下,翻出了一本發黃的書,居然是《悲慘世界》。一看就是特別老的版本,連封面都是濃濃的簡筆畫年代風。

    老許找到《悲慘世界》,把單星回叫了過來,「懇請你們幫我把這本還給楊憲達,並向他轉述,如他所期望的那樣,我現在的生存狀態確實挺悲慘,但我的生活,並不像他期望的那樣糟糕。《悲慘世界》這種詛咒,還給他。」

    聽這話,這倆是世仇啊?單星回發現自己可能接了個燙手山芋。

    「您和我們楊老師是老相識?」單星回接了書,決定先按兵不動。

    「啊,我們倆是同學。」老許不屑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他偷走了我的人生。」

    被偷走了人生,這事太大了……這句話,意味著京大物理系才剛上任一年不到的系主任,背後可能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

    這裡頭的厲害干係太大了,單星回敏銳地察覺到,自己如果替老許送了這本書,可能就是給自己老爹在物理系升官任職的前程上插刀。

    老許沒略過單星回臉上的為難,問:「怎麼,你不敢送?」

    沈歲進上前解圍說:「我爸爸和他爸爸都在京大物理系工作,您說的楊憲達,和我們的父親是同事。許叔叔,這本書我們可能沒辦法幫你轉交了,官大一級壓死人,如果我們這麼做了,無疑是給我們父親在他們的上司那捅婁子。聽您的語氣,您像是和楊叔叔有很大的過節?」

    「原來是這樣啊……」老許懂了,「我不為難你們這些孩子,我老了,自己稀里糊塗地過不要緊,我不能讓你們也被他給害了。你們把書還給我。」

    單星回並沒有馬上把書還給他,而是轉問道:「許叔叔,我看您這屋子裡有很多實驗儀器,精密程度一點輸國內頂級實驗室。您一直就在這海島上從事研究工作嗎?」

    老許被他逗樂了:「我這哪叫什麼研究,自己瞎鬧著玩。」

    瞎鬧著玩?單星回可一丁點不這麼認為,這屋子裡自製的實驗儀器看似粗製濫造,實則很多技術含量特別高,有的可能連專業研究所都沒有。老許實在太謙虛了。

    「楊主任和您是同學,您也是港大的嗎?我知道楊老師是港大畢業的,畢業後就去京大教書了。」單星回問。

    「小伙子,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啊,我和他都是港大的,不過我沒畢業,他畢業了。」

    單星回心裡隱隱已經知道他可能是誰了,又追述道:「港大物理系去年有一位老泰斗去世了,場面特別轟動,香港的政商名流很多都出席了老泰斗的弔唁儀式。當時楊主任還專程代表京大,去香港弔唁了。」

    老許身子微微僵住,不可置信地問:「你說的老泰斗,不會是翁鶴翁老師吧?」

    老許的回答更加應證了單星回的猜想,他點頭說:「就是翁鶴翁大師,港大物理系的鎮系之寶。」

    老許下巴微張,腳步都往後退了退:「他才七十出頭……怎麼會這樣?」

    「食道癌、皮膚癌,長期在輻射的環境裡工作,研究微粒子原子聚變。翁老去世的時候,我爸當時在港大掛職,有幸在場。翁老走的時候沒合眼,他到最後神智其實已經不清了,但是他嘴裡一直念叨著一個人的名字。」

    老許幾乎潸然淚下,內心實在太受震動了……待他如父如師的翁老師,晚年居然飽受病痛的折磨,那麼聰慧有大愛的一個人,走的時候甚至連神智都是不清楚的……

    單星回盯著老許:「許叔叔,你難道不想知道,翁老臨終時候唯一掛念的人,是誰嗎?」

    老許見單星回的表情,就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千言萬語哽在喉頭,只能化作無言的淚水,略帶哭腔地顫聲道:「不孝學生,終究還是辜負了恩師的厚望!」

    沈歲進被老許的眼淚嚇到了,趕緊拽拽單星回的手掌,「你別刺激他了,翁老先生到底說了什麼,你快和許叔叔說!」

    沈歲進真是見不得一個落魄的中年人在自己面前掉淚,太心酸了。她完全見不得這樣的場景,覺得太可憐了。這世界無時無刻不到處發生著悲慘的事情,不是她想粉飾太平,而是真正親眼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眼前,那種沉重,太讓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感到壓抑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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