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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30:59 作者: 墜珠葡萄
    她們蹲在臉盆前絮絮叨叨地議論。

    段父「啪」的一下,用力折斷了水煙杆,暴喝道:「段汁桃,你翅膀硬了!別以為你和你媽在那兒說話,我聽不見!我還沒老到耳朵都聾了!你今晚這新床和新梳妝檯,狗日的,到底是想臊死誰?」

    從送家具的人,一進門開始,老頭子心裡就憋著一股火。

    這閨女什麼玩意兒,在她這住,是看得起她。她倒好,一回來,屁股都沒捂熱,就趕著去商場買家具,整的多嫌棄他們在這住似的。

    如果不是老大兩口子在她這住,他都不稀的上北京一趟。

    段汁桃淚眼迷濛,已經很久沒這麼委屈地哭過了。自己一把年紀,卻還要被她爹罵得狗血淋頭。

    段汁桃脾氣上來,抹著眼淚,直懟:「爹,你的心也太偏了!這房子,是單琮容熬了十幾年才熬出來的,它姓單,不姓段!我哥他們,有什麼資格住?明天,明天我就要叫他們給我搬出去!吃人不吐骨頭的白眼狼,他們住這麼久,我回來到現在,心知肚明,但我說過一句重話嗎?!」

    段汁桃簡直快氣瘋了!

    第56章

    段老頭年輕時就愛逞威風。

    他在外面,是人見人夸的好人,大好人,大大的好人。誰家水管壞了,他能撂下一家老小,連著三天,天天上人家家裡去,幫那戶人家,千辛萬苦地挖管道檢修,修好後,繼續認認真真地費盡力氣,填土埋水管。

    於是在村里,沒有一個人不說段老頭,是個熱腸子的大好人。

    可惜,他把他壞的那一面,全都留給了自己家裡人。

    在家裡,他是至高無上的土皇帝。老婆孩子,唯他獨尊。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晚上睡覺上炕前,兩隻臭熏熏的襪子,隨意往地上一丟。他從來沒想過,為什麼每天第二日一早,自己原本臭氣熏天的襪子,會變成一雙乾爽透著肥皂香氣的襪子,整整齊齊地疊好,出現在床頭柜子上。

    他從他老子那裡繼承來的一套,還想繼續傳下去給他的兒子。他打孩子還小開始,就教育自己的兩個兒子:蠢蛋!誰要你去幫你媽做飯?你是個男的,做飯你不嫌丟人?!你讓你妹去,這不是你們男的該乾的活。

    老伴兒自割了腸息肉後,身體變著花樣出毛病。一會兒查出來高血壓,一會兒又查出來什麼腎結石,總之,都是些讓他沒辦法享清福的毛病。

    老伴上縣城醫院住院,老段去陪了幾天,就讓兒子去醫院頂兩天陪床。家裡兒媳婦做飯,他吃完飯,照舊把碗和筷子撂在桌子上,從來沒有端飯碗,泡進洗碗池的習慣。

    二兒媳跟老二吐槽:「你爸吃完飯,怎麼連飯碗都不端走呢?」

    老二斜眼看她:「你嫁進來這麼多年,見他端過嗎?」

    老二媳婦:「哦,那是平時媽收拾碗筷,我可沒端過他的剩飯碗,我也不樂意端。你明天去和你爸說,吃完飯,記得把碗端走。」

    老二:「你發什麼神經?我爹是你能管的嗎!」

    老二媳婦:「現在我做飯,這個家歸我管。不聽,明兒我就不做飯,你們一家喝西北風去!誰慣著你們呀!平常也就媽任勞任怨。我在自己家,吃了飯,碗筷都不用自己收拾,我媽從來不讓我的手沾洗潔精,到了你家,還想糟踐我呢!」

    老段在這個家第一次吃癟,就是從兒媳婦不願意幫他端碗筷開始的。

    如果這是自己婆娘,老段氣高,張口就要離了她。像什麼話呢,一個女人,幫自己男人端個碗都不樂意,這是活膩味了吧?可惜,這是兒媳婦,是他兒子的女人。

    老段這人,偏偏就得讓兒媳婦這樣的厲害貨去對付。

    老段想的很明白。當初他自己爹,也是這麼怕段汁桃她娘。為什麼呢?因為在農村,世世代代,人老了,總得圖兒子養,圖兒子給自己發送。

    兒子大了,聽誰的,老段心裡有數。兒媳婦一句枕邊風,恐怕比他在兒子面前說十句百句都強。

    老段怕兒媳婦,就跟當初老段的爹,怕段汁桃她娘一樣。

    兒媳婦們整天在他面前發牢騷,埋怨他的兒子們不爭氣。老段心裡上火,不是覺得兒媳婦不上道,而是真覺得自己的兩個兒子是個混球。

    老段安撫兒媳婦們:「不怕,現在桃兒和姑爺在外面混的好,爹到時候會給你們做主,讓她幫襯幫襯你們。她是我的種兒,自然聽我的話。你們把心收回肚子裡去,爹替你們籌劃,不愁你們將來的日子不好過。」

    於是,他就先把老大兩口子,籌謀去了北京。

    本來想著女兒女婿一家,都搬去了香港,自己也打聽過了,女兒沒把房子租出去,正好讓老大兩口子上那兒湊合幾年,省省房租。

    可話還沒說出來,段汁桃就捷足先登,不知是不是一種警告,和她媽在電話里嘀咕:「媽,我想好了,不差那點房租。我們去香港,少說四年。這房子我們左右才住了一年多,新的很。要是讓租戶給弄髒弄舊了,等幾年後我們回去,這房子還得重新裝修一遍,裡頭的家具電器也都得重新換過。為了點房租,賠進去這些裝修費和家具費,恐怕划不來的。」

    老段已經對老大和老大媳婦誇下海口,說他們儘管去北京,這租房的事兒,他自有著落。牛已經吹出去了,可算盤只打到了一半,就被段汁桃的一通電話給澆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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