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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30:59 作者: 墜珠葡萄
你的誠懇樸實,到了人家眼裡,可能就是窮酸樣和沒見過世面。心熱,可惜人微言輕,也就變成了多嘴多舌,沒有意義的聒噪。
在香港待了幾年,見識過香港的物慾橫流,段汁桃也總教育兒子:錢不是萬能,但沒錢,萬事不能。大方承認自己對金錢的渴望,並不可恥。只要不是過分的虛榮鋪張,錢這東西,有多少,就光明正大地努力掙多少。
從古至今,誰會嫌錢多啊?
還有,段汁桃在香港買東西的時候,堅決不說粵語,那是她堅守的倔強。儘管段汁桃擁有極高的語言天賦,在香港待了幾年,不僅能聽得懂大部分粵語,還能偶爾和教師公寓裡的朋友們,用粵語茶餘飯後交流,但只要出門買東西,段汁就壞極了。她不僅裝作聽不懂粵語,還一個勁兒地堅持說普通話,氣得賣東西的人,抓耳撓腮的,快崩潰。
段汁桃心裡可得意了:就許你們欺負我們這些大陸來的,不許我們欺負回去啊?和你們做買賣,想從我口袋裡掏錢,還強迫我用你們的方言,有這麼霸道傲慢的事兒嗎?粵語和普通話其實挺像,做生意的人,平時接觸的人多,他們其實聽得懂普通話,只不過喜歡看人下菜碟。
仿佛粵語是宇宙第一語言,還摻雜著幾句高貴的英語,看人的眼神,就是那種:你這鄉巴佬,土死了,我說什麼,你能聽得懂嗎?
段汁桃見壞學壞,也學會了看人下菜碟使壞,碰上那樣傲慢無禮的刺兒頭,堅決裝傻充楞,心想:我就不慣著你,我只說普通話,生意愛做不做,不做就拉倒!
還有一件頂重要的事,段汁桃信奉得不得了。那就是:錢必須交給家裡頭的女人管著。
她老是拿單琮容,給單星回洗腦:你瞧你爸,掙那麼多,他給自己留一分沒有?往後你要是成家立業了,你的錢,必須也得全部交給你媳婦兒。你們男的,兜里有幾個錢,腦子就不清醒,全給敗光了。
段汁桃說這些話,可不是無憑無據。港大教師公寓裡,就發生過好多這樣的例子。
香港的教授待遇,比大陸高出了好幾截,所以香港的教授們,基本上可以算是體面的中產階級。段汁桃和公寓裡的幾個教師家屬,出去喝下午茶的時候,經常能聽見哪位教授的八卦。不是亂投資導致欠了一屁股債,就是這次金融危機,誰誰想著抄底樓市,結果抄在半山腰上,斷供被銀行逼死了。
大環境經濟在下行,自家的經濟收入卻在逆行向上,這給段汁桃敲響了警鐘:是得早點回大陸去,這世上哪有什麼盛極不衰的地方?
她得往大陸走,大陸的一切,正充滿希望、欣欣向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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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星回在書房整理了一天的書和舊物,他在裝滿的信封的紙箱裡,翻遍了,也沒找到最重要的一封。忙過了點,等想起來,已經來不及去中關村轉轉。
段家大舅,可能覺得不好意思見外甥,連晌午飯都沒回來吃。
下午的時候,單星回提前和家裡打了招呼,讓姥姥不用做自己的飯,自己晚上約了人,上外頭吃去。
大舅舅家的表弟,小屁孩兒,跟在單星回的屁股後面一整天了,嚷著也要跟他一起出門。單星回還沒揍他呢,淨在他的書房裡瞎搗亂,幫倒忙。
他管星回叫二哥,因為他自己的親大哥,比單星回大一歲。
「二哥,我爸他們,是不是真像我奶奶說的那樣,是個黑心鬼?這麼多年,一直占你們家便宜啊?」段揚已經上小學三年級了,有些辨別是非的獨立思考能力。
上星期,他跟著爺爺奶奶,從興州老家來北京。本來說是放暑假了,帶著他一起上北京來找他爸媽。可一到北京,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就吵個沒停。
他們幾個大人,已經整整吵了一個多星期了。結果事情還沒翻片兒,時不時地引起一陣小騷動和□□。他奶奶只要想起來,就扯著他爹的耳朵罵。
段揚聽明白了,原來爹媽這幾年在北京,一直偷偷住著表哥家的房子,在這當白嫖的租客。當初他們是偷偷撬了鎖,住進來的。甚至欺騙了這一片的鄰居,說是姑姑讓他們兩口子在這常住。
段揚在小學科學課上看過一個紀錄片,講的是杜鵑鳥的故事。杜鵑鳥是鳥界的奇葩,懶惰且卑鄙。自己下蛋不築巢,專門把自己的蛋,下在別的鳥類的窩裡。杜鵑鳥的基因,天生帶著不要臉的壞。剛孵出殼兒,就開始擠兌窩裡原主的鳥蛋,一點兒沒有鳩占鵲巢的自覺和良知。這壞種兒,一出生就費勁全力,把原主的鳥蛋或者鳥雛,一顆顆、一隻只地給推出去砸死。
段揚被這種生物的劣根性驚呆了,甚至在課堂上,舉手發言說:「老師,蟲子分害蟲和益蟲,鳥有分害鳥和益鳥嗎?杜鵑鳥,壞透了,天生的壞胚子,它就是害鳥!」
現在,段揚覺得父母這行為,和可惡的杜鵑鳥也沒什麼區別了。他甚至為父母這樣的行為,而感到深深的羞恥。父母可一點兒都不像爺爺奶奶和他說的,他們在北京辛苦打工,為留守在老家的他和大哥掙學費、掙生活費。
段揚記得很清楚,奶奶有時候會跟爺爺吐槽,問:「老大他們兩口子,在北京是不是混的不成啊?上回在公用電話亭打電話回來,是一個月前了吧?這兩口子沒良心,一個月打一次電話,問問孩子的情況都沒有。還有,馬上快開學,他們到底出不出兩個孩子的學費啊?怎麼老叫咱們墊呢?墊了老大,老二家心裡就不痛快,老二媳婦也嚷著要出去打工,把孩子撂在家裡,讓咱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