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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30:59 作者: 墜珠葡萄
實在睡不著,就一直坐在客廳的板凳上,吹著小電扇,用蒲扇拍趕著蚊子,等他回來。
單星回想去書房理一理自己的信,核對一下數量,看看少沒少。
缺德死了他大舅。大多數的信,還被拆過。
「姥,你先去睡吧,我還有事兒。」
單姥姥勸他不許再生氣:「天大的事,你今晚先睡個好覺,有什麼,明兒起來再說。從香港坐飛機回來多累啊?先去歇著,等明天你舅舅他們起來,我讓他們給你賠禮道歉。」
單星回拂了拂手,鎖著眉道:「明天我要問問他,我這信是寄到隔壁的,為什麼他給我全收了。還有,他憑什麼拆我的信啊?偷窺人隱私,這是犯法!」
單星回平時為人處世很大方,但是一旦涉及到自己這方面的私事,小心眼死了。哪有人這麼離譜這麼沒道德,亂拆人信的?就是他爹媽,都沒對他幹過這樣缺德的事兒!
連珠帶炮的接著追問:「姥,我舅他們,不是這回和你們一起上北京來的吧?這滿屋子的生活用品和家當,我和我爸媽走的時候,可是差不多全理空了,堆在雜貨間。有這麼來個三兩天,就把沙發坐得破皮兒的嗎?」
就是要懟死缺德的大舅一家,占人便宜不說,乾的全是見不得人的勾當。
單姥姥尷尬地搖著蒲扇,心虛了半晌,才義正言辭地說:「這事兒你別急,姥姥會做主,讓你大舅給你媽一個說法。他們這麼些年在北京,該付的房租,姥姥讓他們一分不少,掏給你家。」
單星回一旦小心眼起來,要把人連肉帶骨的嚼乾淨了,才解氣。
陰鷙地說:「嗯,是一分不能少,正好明天我上中關村買電腦。」
單姥姥哄他:「先睡吧?折騰到這麼晚,姥姥床都給你鋪好了,洗洗睡啊?」
單星回喜歡他姥姥,小時候他姥姥就特別疼他。因為他的爺爺奶奶去世早,姥姥覺得這孩子缺人疼,慣得他比自己的內孫還要寵溺得多。單星回討厭他舅舅一家,但也心疼老人夾在中間,便軟和下來說:「算了,東西我明天再理,先去洗個澡睡覺。」
聽他終於肯去休息,單姥姥這才把懸著心放下來,手裡的蒲扇搖姿都輕鬆了許多。
「快去吧,姥姥給你新買了毛巾、牙膏、肥皂和涼拖。」
*****
第二天單星回睜眼,已經是十點多了。
他很少睡懶覺,就是經常在實驗室呆到兩三點,只要床頭櫃六點的鬧鐘一響,他照舊能精神地起早。
可回到老房子裡,回到少年時曾經熟悉的環境,他破例地睡得沉,連太陽都照到腰線了,他還沒有知覺。
屋內的電風扇,對著他的臉吹,吹得他的脖頸以上的位置,冰冰涼,腳和腿部的位置,卻被太陽曬得又旺又燙。
北京的夏天,對比起香港夏天的毒熱,熱得有氣無力的。但饒是如此,單星回依舊決定給老房子裝幾台空調。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在這院子的小書房裡,研究空調的製冷原理,他姥姥問他,什麼是空調?他回答,空調就和冰箱冰櫃差不多,他姥姥特別聰明,一下就把人比喻成冰櫃裡的雪糕。
冰箱冰櫃為雪糕服務,而空調為人服務。見到快六年沒見的姥姥,單星回心疼極了。姥姥還是那個姥姥,卻已經是滿頭銀髮的姥姥了。
姥姥的背,年輕的時候,多直啊?她領著他去杏林裡面摘杏子,摘了滿滿一大筐,回去用鹽和糖醃漬,給他做杏脯紅燒肉。姥姥那時候,摘那麼一整筐的杏子,腰都還是直挺挺的,現在卻老得像只駱駝。
單星回一睜眼,躺在床上,眼角被風扇吹出了淚來。
眼眶一陣酸熱,心想:姥姥還能在人間享受幾年呢?他必須要買空調!
他們一家在香港住的教師公寓,寬敞又舒適。一年四季,冷了熱了,就不間歇地開空調。父母在穿衣上比較節約,但是在其餘的生活品質上,人到中年,便開始不願意將就。
這次回北京,單星回報名了大學生公路賽車夏令營,下星期去報導。段汁桃給了支他五千塊的經費。臨走前,單星回琢磨著,回北京要去中關村淘一台手提電腦,就又申請了七千塊的電腦經費。其實平時他還有攢小金庫的毛病,拿了獎學金,又或者在什麼雜誌上刊登了文章,拿的稿費,這些統統都沒和家裡報告過。
左右段女士現在已經對錢麻木了,他那點小錢,三五萬的,人家未必都瞧得上眼兒。她男人多厲害啊?最高記錄,一個月提回來過八萬美金的項目分成。啪的一聲,把裝滿現金的小手拎箱,往玻璃茶几上一扔,數都不帶數的,全部交給段汁桃。
人家現在有財大氣粗的老公撐腰,段汁桃面對傲慢的香港人,是一點兒也不怯生了。
完全不像剛去香港那陣兒,做什麼都縮手縮腳,去菜市場買個菜,還要被香港人嘲笑不會說粵語,故意裝作聽不懂,不給她拿菜。段汁桃不服氣,杵在原地,漲紅著臉,想辯駁些什麼,人家還用英語,不知道暗搓搓的羞辱她些什麼。
錢很多時候,能帶來自信和尊重。段汁桃過過苦日子,以前覺得錢重要,現在更覺得錢太重要了!
你要是捉襟見肘,舉手投足間,難免露出侷促的窘態,人就是這樣,見高踩底的。你誠懇樸實又心熱,但人家瞧你第一面,你灰頭土臉的,人家會這麼善意地看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