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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30:59 作者: 墜珠葡萄
「剛剛電話里的事,徐阿姨心裡有數,你姥姥姥爺想接你去蘇州生活。徐阿姨今天要告訴你一件事,你聽了,不要生氣,也不要覺得荒唐。」
這話一出,驚得沈海森手裡的筷子都掉在飯桌上嗒嗒響。
沈歲進一臉疑惑的把臉轉向沈海森,隱隱覺得這件事,一定和她爸逃不了干係。
「慧蘭,你別衝動,有什麼事,咱們好好商量了,再和孩子說。」沈海森心虛得腿都快軟了。這女人怎麼什麼都敢說?他們倆之間的事,要是被孩子知道了,孩子該怎麼看他們兩個成年人?婚姻是兒戲嗎?
徐慧蘭面不改色,捏著酒杯,定定睨著沈海森:「嗯……不衝動,沈海森,你念著向雪熒的面子,連孩子都捨得掏出去給別人。一邊說孩子是你的心肝肉、你的命,一邊縮頭王八似的不敢在老人面前嗆兩聲!孩子這麼大,她跟老人住過幾天?她去蘇州能適應嗎?孩子在你眼皮子底下一路長到這麼大,你覺得她捨得你?你想當好人,你想體恤老人的苦,你想成全你的亡妻,可我不忍心孩子受罪!你們男的,做事情衡量這個長,衡量那個短,可我們女的,更在乎眼前人。拿我侄女來說,從小我待她多親啊?五歲之前,但凡她在家裡,白天的時候,都是我領著她玩兒,一日三餐,餵飯都是我在邊上盯著。我哥哥嫂子愛玩,就把孩子丟家裡,兩口子上南極上歐洲,都不樂意帶著孩子。我待孩子這麼好,可你知道嗎,孩子夜裡跟著我睡還是哭,還是要找她爹媽!這世上爹媽在孩子心裡的分量,絕不是任何一個旁人能超過的,就算是親姥爺親姥姥也不能!沈歲進長到十幾歲,你說你帶孩子不假手他人,待孩子多好,可你怎麼不想想,你待孩子越好,你在孩子心裡的分量就越重。孩子戀爹媽是天性,別人能比爹媽好嗎?」
一通炮轟,兜了沈海森滿頭冷水,扯破了沈海森心裡的那層遮羞布。
確實,如徐慧蘭所說,沈海森是懦弱的,懦弱到一邊覺得對不起亡妻,想要遵行和亡妻生前定下的約定,可事到臨頭了,他又做不到像個君子一樣,履行承諾把孩子交出去。
孩子,他不想給,但老人和亡妻,他也不想得罪。沈海森覺得自己快彆扭死了。
當初有多愛向雪熒,現在就有多愧疚。現實面前,他終於不得不低頭,人心是會變的。得知向雪熒得病的時候,那時的他是信誓旦旦此生只愛一人的。向雪熒走後,他是賭咒絕情棄愛的,發誓絕不會背叛這段感情,也不會和任何女人再走進婚姻。
可什麼時候變了呢……或許從答應徐慧蘭假結婚的那一刻起,他就悄無聲息的在變。
假結婚,以為能化解家裡的催婚壓力。可沈海森漸漸發現不是這樣的。從他開始默認走進這段婚姻的時候,無論它是假的或真的,那就是真真實實存在的。無論他多想辯解,他就是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了。
人和狗之間都能處出感情來,何況人和人相處呢?
經過半年的相處,沈海森已經開始既痛苦又卑鄙的想:人的心臟有左右心房,那就把向雪熒歸置到左心房,把徐慧蘭歸置到右心房。她們倆在自己的心裡井水不犯河水,兩個女人誰都不要越界,就讓她們在自己的軀體裡和平共處,相安無事。
徐慧蘭是會哭會笑會鬧的人,不是一個毫無情緒的木偶。人的情緒是會傳染的,和她共處一室,沈海森大多數時候也在爽朗的笑。
向雪熒走後,他有多久沒笑過了?他記不清了。
但他卻清晰的記得,向雪熒走後,自己第一次大笑,忘乎所以的大笑,是和徐慧蘭在一起發生的。他甚至不記得當時是因為什麼事情而笑了,但他卻知道,自己失去向雪熒一年多後,那一次透勁兒的笑,讓自己身體裡凍結的血液,又開始回暖流動了。
水蒸氣會提醒你水快開了,嗚嗚聲會提醒你火車馬上要發動,而徐慧蘭,提醒了沈海森,人是會變的。
沈海森嘆息一聲,無力的垂下雙肩,咂了下嘴,囁嚅道:「徐慧蘭,你這人不僅口是心非,還有牙尖嘴利的臭毛病,不過……挺好的,至少你把我想說的、不想說的、敢說的、不敢說的,都說了。」
徐慧蘭就那麼淡淡然的睇著他,不說話,想著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點不醒他,這男人,往後就不配她正眼去瞧。
這個男人,明明那麼在意前妻留下來的閨女,卻總像得了創傷後遺症似的,把自己扎頭在實驗室里不肯回家。
徐慧蘭觀察過,沈海森不僅怕見著自己的閨女,更怕見到隔壁的段汁桃。這大約說的就是睹物思人吧,沈歲進和段汁桃,哪個都和向雪熒逃不了干係。
有幾次沈海森夜裡回家,正好趕上隔壁的段汁桃在院子裡拾掇要醃漬的白菜,徐慧蘭就故意走到院子裡,去和段汁桃打招呼攀熱乎。她和段汁桃聊天,沈海森回來,怎麼也不能裝作沒看見似的,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進門吧?
可沈海森的眼睛就像害了眼病,從不正眼去瞧段汁桃,就連跟段汁桃打一聲招呼,都是眼睛斜在單家的屋頂上。
沈海森的心虛,徐慧蘭其實有那麼幾分的理解。段汁桃和向雪熒長得再像,沈海森心裡卻始終清楚,那再也不會是向雪熒回來了。
真是人死如煙啊,徒留活著的人傷心罷了。
徐慧蘭想聽聽沈海森對於孩子去蘇州這件事怎麼說,這事必須得有個了結,還得越快了結才好,免得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