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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30:59 作者: 墜珠葡萄
    吾翠芝連珠炮語,轟得老張一個腦袋有兩個大,實在說不過她,老張只好嘆氣問:「那咱們這年夜飯還吃不吃了?」

    吾翠芝賭氣說:「不吃!」

    兒子都要被狐狸精拐跑了,他還有心思擱這想年夜飯呢!

    老張也怒了,抬起屁股,抓了衣架上的油氈帽就準備出門。

    「你上哪兒去!」吾翠芝把袖子一橫,緊張的擦去墜珠似的眼淚。

    「上外頭,吃野食兒!」家裡沒吃的,還不許他去外面填肚子了?!

    吾翠芝一頭拱在他肚子上,「小的不回來,老的也要出去野,你們兩個姓張的,存心是讓我這日子過不下去!」

    老張被她牛似的拱到牆上,哎喲叫了一聲,「姑奶奶,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你這麼折騰。你更年期我理解,但孩子的事,咱們能不能不插手了?強子也二十幾了,你還當他是三歲孩子,什麼事情都要替他把著,牲口被套了繩子牽著,還有解套喘氣的時候,你別把孩子逼得太急了,小心孩子走上不歸路……」

    吾翠芝聽他這麼說,心裡也有些害怕,可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總不能見著孩子往那死胡同里鑽,執迷不悟吧!

    「那你說,怎麼整……?」

    老張:「你真不放心,咱倆就上上海去看看,強子就住我同學公司的宿舍裡頭。回頭我們再請舒北北吃個飯,會一會這姑娘。她要是真有心要和咱們強子處,人品過得去,咱們也就別挑三揀四的了,自己的兒子,自己心裡要有把秤,強子有幾斤幾兩,畢業到現在,你不是心裡沒數。」

    吾翠芝:「那你現在就去買票,明天我就要去上海。」

    老張:「姑奶奶,年三十,上哪買票去!」

    吾翠芝:「不管,年三十,車站也得有人值班。」

    老張:……

    老張被吾翠芝攛掇著去火車站售票大廳,實在是被她鬧的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蹬上自行車,吭哧吭哧地出了門。

    單琮容的麻油還沒送回家,剛要開鎖進去,就看見隔壁老張苦著一張倭瓜臉,蹬著自行車,向他迎面駛來。

    「張老師,你也買麻油去啊?」單琮容晃了晃手裡的麻油瓶。

    「去上海!」老張路過單家門院,頭也不回地騎走了。

    單琮容差點把眼鏡給跌到地心去,就這?騎自行車,去上海?沒瘋吧!

    進了屋,單琮容在門口墊子上,跺了跺鞋底的灰,和正在擺菜的段汁桃說:「你老相好要去上海了啊?」

    段汁桃嚇了一跳,心想自己什麼時候有了老相好,除了董學成,她前半生也沒什麼桃色事件啊?

    「我進門的時候,老張風風火火的踩著自行車,說是要去上海。」

    哦,老相好說的是吾翠芝,吾大姐。

    「年三十,強子沒回來?」張家在上海沒親沒故的,除了張強在那,實在也找不出什麼理由,讓老兩口年三十還趕著去上海。

    單琮容把麻油瓶遞到段汁桃手裡:「你去問問你老相好不就知道了?」

    老相好老相好,她又不老,不能叫小相好嗎?

    段汁桃瞪他一眼:「我還要把我老相好請到家裡來吃飯呢!」轉頭去喊單星回:「星回,你去喊喊你吾大姨,問她家裡開火沒有。年三十的,不該置氣,他們家要是沒開火,就喊她上我們這來。」

    單星回湊在矮腳爐邊上,盯著碳烤羊排,半生半熟,外面都快烤焦了,裡邊卻還滋滋啦啦的往外冒血水,不禁懷疑這幾根烤羊排是不是快廢了:「媽,你這羊排能行嗎?」

    年底,段汁桃女士的單位分了小半扇羊排,這可樂壞她了。原以為自己見習期還沒結束,單位年底福利輪不上自己,沒想到和正式員工發的是一樣的,有一桶豆油、五斤麵粉、二十斤大米、一扇仔排、一扇羊排、三斤五花肉,另外還有書卡和年底紅包。

    於是段女士突發奇想,準備在年夜飯上整一道硬菜——碳烤羊排。

    紅燒仔排段汁桃在行,但偶爾也想嘗試一點新花樣。耐心的架起爐子、起了碳火,沒成想碳烤羊排馬上就要變成翻車羊排了。

    吾翠芝進門的時候,恰是段汁桃跟烤爐上的羊排大眼瞪小眼暗中較勁的時刻,這場人羊大戰,最終還是她敗下陣來,於是正準備撤了爐子,及時扼腕,把碳烤羊排改成高壓鍋燉煮。

    「噯我的傻桃兒,你這羊排宰的那麼大坨,爐子又燒這麼旺,好歹也把羊排上鍋燉冒氣兒了,再取出來烤呀!光這麼生烤可不行,外頭焦了,裡頭可還是生的。」

    段汁桃雙眼迷茫的抬頭去看吾翠芝,只見她墩實的身軀,在黃昏半明半暗的光線里,顯得越發踏實可靠。

    唔,胖胖的吾大姐,果然很懂吃,一個人胖,總是有點緣由的。

    吾翠芝進門就上手,一點也不見外,把段汁桃推到邊上,喊她去拌涼菜,自己端著烤網,鑽進廚房去搶救烤羊排。

    段汁桃揀了單琮容打回來的麻油,隨後也鑽進廚房。

    一邊往拌了一半的豬耳朵里倒麻油,一邊問道:「我家老單剛剛在門口碰上了你家老張,聽他說這是要去上海啊?」

    吾翠芝:「我喊他去火車站買票。」

    段汁桃肩膀搡了搡她:「你想強子了?」

    吾翠芝點頭又搖頭:「哪裡是想他,是實在放心不下。他去上海,我心裡原本成算他在那裡工作穩當了,回來就上陳淼家說親,好賴畢竟有個工作,老丈人家要是問起來,在上海也沒那麼容易打聽到虛實,正好搪塞過去。後來你也知道,強子這死小子,自己把陳淼給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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