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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30:59 作者: 墜珠葡萄
聽這女人說房子已經公證過,游大林也沒心思繼續找房契了,就把心思掐在游一鳴身上。
他心生一計,一改之前的囂張無賴,耐著性子裝作慈父,好聲好氣地對游一鳴招著手,「來,一鳴,爸和你說個事兒。」
游一鳴哪還搭理他,人畜不分的東西,也配他喊爸?
游大林見他站在原地無動於衷,只好上演苦肉計:「這回爸真不是拿錢去賭,你弟弟,才三個月大,你去醫院瞅瞅就知道,那麼點兒大的孩子,躺在保溫箱裡,渾身插滿了管子!那可是你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你就真這麼狠心見死不救?」
徐慧蘭臉上的肉筋都跟著抽了抽,她活到這把年紀,職場上什麼刀槍沒見過,再卑鄙下流、虛情假意的花腔,她都能面不改色地聽下去。
「你弟弟還小,爸這麼些年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但這孩子還這么小,他有什麼錯兒?等爸和你媽死了,你弟弟就是這世上你最親的人!等你老了,兒女不孝的時候,你弟弟還能給你養老送終,將來,可都指著這孩子敬你愛你,你怎麼就和一個孩子過不去呢?」
一口一句你弟弟,好像這野種是和他從一個媽的肚子裡生出來的。
游一鳴也是恨毒了他,實在被他那副卑鄙的嘴臉弄得哭笑不得。
游大林這一通話說下來,這孩子病了沒錢治,仿佛成了是他游一鳴和那個三陪生出來的孽種,他倒成了這孩子的爹,上趕著指望這連奶都還沒斷的孩子,將來能給他養老送終?
游大林這人不僅蠢,還壞到了骨頭縫裡,饒是徐慧蘭的心理素質已經練就了見神殺神、見佛殺佛的神功,都沒臉再聽下去。
「你可拉倒吧!自己在外頭整出來的野種,這會兒倒想起認祖歸宗,也得瞧瞧一鳴這孩子答應不答應啊?你在外頭和那姘頭逍遙快活,連個孩子都養不活,一轉身,倒是推了個乾淨,怎麼就成一鳴不救這孩子了?再者說,有你這麼當爹的嗎?兒子都沒成家立業,你就先咒起將來的子孫不賢不孝!你乾脆揮刀自宮,當個活太監,自己先斷子絕孫吧!」
徐慧蘭動起怒來,巴不得把游大林這無賴抽筋剝骨了。
游大林心覺徐慧蘭這娘們不好惹,便不和她搭腔,像只難纏的螞蟥一樣,繼續往游一鳴那鑽:「一鳴,你倒是給我句話,這弟弟,你救還是不救?」
徐慧蘭叉起腰,護在游一鳴身前,像只護崽的老母雞,就差迎頭把游大林一頭撞死,「你非得逼著孩子做什麼?打孩子的是你,求孩子的是你,逼孩子的也是你,你一個身長八尺的大男人,有本事靠自己的手腳去掙,別在你兒子這擺什麼老子的譜兒!你就是擺譜,那也得看看你有沒有當爹的樣!」
這話是臊他連給人當爹都不夠格。
游一鳴心如死灰,盯著游大林,一字一句地說:「讓他死了吧,一個孽種,野合的雜碎,憑什麼他該過好日子?」
是啊,憑什麼?
這些年他所遭受的,無論是親眼目睹這個家一步步走向敗落,亦或是無休無止的打砸罵、債主和癟三們不斷上門恐嚇、潑油漆討債,又或是那些遭受□□的可怖夜晚,他承受了這麼多,憑什麼還讓他去救一個小雜種?
他連自己都救不活……
這話徹底毒到了游大林的心眼子裡去,他沒想到,那個打小生性膽小內向的兒子,時至今日,能這樣輕飄飄地說出這樣歹毒的話。
游大林震驚之餘,仿佛放棄了最後的掙扎。
恍惚間,他開始認真打量這個看似熟悉,實則陌生的兒子。
青春期的男孩,身高已經抽條得有一米七幾高,但因為常年營養不良,過分削瘦的背顯得有幾分駝。眉目是不像他的,像極了他那懦弱又不頂事的妻子,永遠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叫人看了就覺得窩囊。
別人都說,就是因為胡錦繡克他,所以這麼些年他在賭場上手氣才那麼差。
常常,輸了個滿盤精光的游大林,回家再一看到她那走路都含著胸,不敢抬頭挺胸的窩囊樣兒,就越看越不耐煩,越看越想拿夾煤球的鐵鉗子狠狠砸死她算了。
天生一副垂頭喪氣的喪門星樣子,怎麼會不觸他的霉頭?!
不像他在澳門找的女人,好歹還旺了他幾把。
就因為胡錦繡,連帶著胡錦繡生的,游大林都不愛拿正眼瞧。
游大林這會,卻漸漸地有點怵起兒子,覺得游一鳴那沉潭一樣的眼裡,除了有恨,還有哪經年不化的寒冰。
游一鳴看他時,是完全冷漠的,不帶一絲情感的漣漪,就那麼平淡無奇,仿佛看一個死物一樣觀摩著他,這哀如死水的眼神,讓游大林的後背都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一個人有愛有恨,那便是有了牽絆,有了牽絆,就可以拿捏。
可這么半大點的孩子,朝氣全無,渾身散發出垂垂腐朽的將死之氣,游大林突然醒悟,這個兒子多半是廢了,將來給自己養老送終,鐵定是指望不上這木疙瘩一樣的人了。
人心一旦死了,你就是再死皮賴臉的躺在他面前撒潑,他都能眼皮一跳不跳,狠狠地從你身上踩踏過去。
游大林深諳這個道理,便明白游一鳴這兒,是鐵桶一塊,根本無從下手,能鑽的空子,只有胡錦繡那個軟柿子。
游大林好漢不吃眼前虧,繼續兜纏下去,再有這來路不明的女人撐腰,沒準今天真把自己送進局子裡去,於是決定走為上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