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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30:59 作者: 墜珠葡萄
夫妻之間,誰對誰都藏著愧疚,善待彼此,寬宥彼此,再沒有比二人更溫柔的相處了。
可華秋吟不一樣,她愛憎分明,這麼多年飽受淒楚,她把她這麼多年七零八碎的心,往他面前一拼湊,他就知道自己動心了。
與對前妻的愧疚不同,他對華秋吟,清晰無誤,是愛。
只有相愛的兩個人,才會互相舔著傷口,彼此熱淚,彼此不嫌棄的訴說衷腸。
他在她放浪不羈的皮囊下,捉到了一隻皎潔的靈魂;她在他老實遷就的外衣下,摸到了他熾熱的心腸。
如果不是這場意外,孩子沒了的話,曲一郎不會清晰認識到,無論華秋吟能不能生孩子,他都死心塌地的愛著這個可憐的女人。
他鼓起勇氣對母親說:「媽,這事了結了,我就辭職,帶秋吟回四川去。」
老太太瞪大眼,高聲問道:「你說什麼?!」
他堅毅而又決絕地望了母親一眼:「我和秋吟商量好了,等馮曉才判決書下來了,我們就搬回成都。」
老太太尖叫說:「你瘋了!?崽,你聽媽說,你讀書這麼多年為了什麼?你哥死了,媽知道,你替你哥活著,讀書的時候就憋著一股氣,從小你就用功,不允許自己落在別人後頭!數九寒冬,再冷,你都第一個到學校。酷暑的時候,你在房間裡捂出一身的痱子,也不肯把頭從書本上挪開。媽去死,媽給你賠罪!你熬了這麼多年才出人頭地,媽不想害了你!京大的工作,你怎麼也要繼續做下去!」
曲一郎摁住激動的老太太,悲憫的說:「媽,你也說,這麼多年我為我哥活。現在我想活成我自己還不行嗎?再說回成都,還有川大呢,你別把事情想得這麼壞。我和秋吟有手有腳,到哪都能過活。」
老太太絕望的說:「那能一樣嗎?你爬到塔尖,再掉下去,你心裡好受?秋吟……這孩子也不容易,你倆說要結婚的時候,媽就去找人看過,說你倆八字不合,在一起不合適。左右老家的酒席也沒擺,家裡也沒幾個人知道你再婚了……」
曲一郎生氣了,根本聽不下去,斥道:「媽你說什麼呢?!她替我們曲家受了這麼大的苦,這會你說這些喪良心的話?剛剛你還說對不起我們,我看你倒是很會往人刀口上撒鹽!明天把秋吟接回來,你就回老家去吧,你在這,保不齊就說錯話漏了餡,你叫秋吟怎麼活?」
老太太嗚哇哭了出來,扯著兒子的袖子不讓他走,哭嚎道:「娶了媳婦忘了娘,你這會趕我走,我還有什麼臉活著……?」
曲一郎黑下臉,拿開她纏在自己身上的手,呵斥道:「無理取鬧!」
轉身就回了房間,把門「碰」的一聲甩上。
這一幕,竟成了母子訣別的畫面。
誰也想不到,何老太太心眼太實,被兒子這麼幾句話,憋得投湖自盡了。
曲一郎這一夜睡得不好,起來的時候,呵欠連連。
半夜的時候聽見雨點敲打窗沿的聲音,拉開窗簾一看,外面果然雨霧濛濛。
母親已經把家裡打整得乾乾淨淨,鍋里還燜著一盅紅糖水臥荷包蛋,只是屋裡不見了她的蹤影。
曲一郎以為她和往常一樣,颳風下雨無誤,去菜市場趕早市去了。
他拿了湯匙,嘗了一口,覺得燉盅裡頭的糖水紅糖放得不夠,又往裡頭攪了兩勺,見湯色更加赤稠鋥亮,才滿意的給燉盅蓋上瓷蓋。
「咚咚咚」——
鐵門外面爆發出一陣急促沉厚的砸門聲。
他去開門,一邊走,一邊舉著手裡蘸著甜津津紅糖水的瓷湯匙,問:「誰啊?」
門外的人呼吸急促地說:「曲老師,你家老太太投湖出事了……」
曲一郎手裡的湯匙,「啪」的狠狠墜落。
「你再說一遍?!」
窗外仿佛傳來雷轟——
「你家老太太出事了,人已經從湖裡撈上來,在草坪上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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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一會,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單星回昨晚約了沈歲進今天一起去圖書館,在家裡吃了早飯,就準備出門。
段汁桃上午有課,給老太太和兒子留了十塊的伙食費,見天下著雨,自行車是騎不成了,只能改坐公交車去。
娘倆一起出門,剛好沈歲進也從屋裡出來。
沈歲進說:「我還沒吃早飯呢,梅姨給我攪了黑芝麻糊,切了兩片法棍,我不愛吃,想吃蘇州的小餛飩。」
單星回挑著眉說:「你去了趟蘇州,怎麼胃也養成了姓蘇的?大北京上哪給你找蘇州小餛飩去?你就是愛刁難梅姨。」
其實沈歲進再平易近人不過了,只不過單星回慣來愛以「大小姐」、「沈公主」和她磨嘴。
梅姐這時候出來給沈歲進送傘,她嫌沈歲進拿的那把黑傘不好看,黑傘又大又重,是沈海森的。
梅姐重新給她拿了把帶蕾絲邊的暖橙色淑女傘,是沈海萍出訪巴黎時,外交部送給沈海萍的紀念品,聽說一把傘要耗費匠人磨上二十來天的手工活。
這顏色少見,是抹夏日裡,艷麗又不失內斂的溫柔。
沈歲進今天穿著白色的洋裙,梅姐早上幫她梳了個高馬尾,用蝴蝶結皮筋套在上頭,見是雨天,又給配了一雙漆皮亮面的乳白細帶涼鞋。
原本一身寡淡素淨,配了這樣一把俏皮又華麗的傘,整個人一下跳脫鮮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