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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30:59 作者: 墜珠葡萄
再看自己和段汁桃能處的這麼好,不是沒有原因的,除了投緣之外,多半也是心性的緣故。段家老太太話糙理不糙,什麼藤結什麼瓜,教出的閨女自然也不會差。
一邊聊著,段汁桃手裡的毛線活就也慢了許多,聊了這麼一大通,才纏好一團毛線,擺直腰,伸手挺了挺胸脯,叫喚道:「星回,給我們送點茶水。」
吾翠芝說:「你支使孩子幹什麼,我進院子的時候瞧見你家星回,在書房裡敞著窗,讀書正酣。這天氣,憋悶的,就是牲口都不願意在屋裡多呆,你瞧這孩子多愛讀書啊!」
目光不禁流醉出羨慕,「我家兒子當初有星回這一半功夫,這會找工作也用不著愁了。據說現在外頭工作不好找,到處都是下崗潮,好單位招聘門檻自然拔高了。害,我這天天為兒子的學歷挨不上門檻頭疼!老張更是沒譜,說他同學在上海開了個什麼電腦公司,也不賣電腦,寫什麼代碼,我說北京這地兒多好啊,非得把兒子趕去上海。那公司聽著就離譜到沒邊兒,你說電腦公司不賣電腦,不給人修電腦,寫什麼代碼,一聽就是騙子啊?老張不聽我的,左右這兒子天天混在遊戲廳里打遊戲,我想著靠不靠譜的再說吧,出去工作,怎麼也比整天窩在遊戲廳要強一些。」
單星回進門送茶水,臉上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在稜角分明的臉上拔地而起,一個個小山包腫的老高,聽到隔壁的張強要去上海了,神色流露出可惜。
強哥多好啊!領著他去遊戲廳,從來不用他花一分錢,制霸整個遊戲廳無敵手。
每回他搭著沈歲進做幌子,沈歲進在邊上插著耳機聽磁帶,他和強哥就在裡頭瘋玩。
後來打遊戲的隊伍漸漸壯大,逐漸加入陸威、何濤、蔡敢唯……以後沒了強哥,他們這個小隊伍還支棱得起來嗎?
強哥也太不仗義了,都要去上海了,怎麼也不通知他們這些拜了山頭的小弟一聲,好給大哥送送行啊……
單星回拎了茶水壺,放到茶几上,問:「吾阿姨,強哥什麼時候去上海?」
吾翠芝說:「下個月,車票還沒訂呢,得看人家什麼時候能把公司宿舍安排好。」
想起來兒子中午回家吃飯還問起單星回,說道:「你張強哥最近愛去學校圖書館裡混著,專門挑些修電腦的書看,回頭你上那去找他。」
單星回指正道:「吾阿姨,那不是修電腦的,是教人編寫代碼的書。」
吾翠芝說:「問過你張伯伯了,寫代碼也是給人捯飭電腦。」
單星回:「……」
這麼說,好像確實也沒錯。
*****
八月一號,初六,酷暑難當的京大,難得下起了雨,這一天,一共發生了兩件令人心碎的事。
第一件,是京大年輕的保安小劉,在清晨進行校園巡邏的時候,披著雨衣,手裡拎著一罐泡好的茶水,在靜湖邊上的一塊大石頭上,發現了一雙裹腳女人的小鞋。
黑色的素麵鞋子,在雨水裡浸泡了一整夜,鞋底吸飽了汁液,拎起來的時候,沉甸甸的。
小劉起先以為是哪個小孩的鞋,端詳了一會,覺得不對勁。
小孩的鞋,多是圓頭,虎頭虎腦的模樣。
而手裡這雙,鞋頭卻是像一撇菱角,勾起一個尖尖上揚的角。
童年記憶里,鄉下裹腳女人的三寸金蓮鞋,很快和手裡這雙黑鞋對上。
小劉望著潮答答被雨水灌注著的靜湖,心緊了一下。
天色尚早,又是陰雨天,沒有一絲陽光穿透雲彩投射下來,整個水面被霧氣籠罩得像一個氤氳的大蒸籠。
一隻落了湯的烏鴉,從樹幹上撲騰起翅膀,在空中拍打起好大的水花。
呱啊、呱啊——
小劉仰頭,咒罵一聲:「小畜生,就連你也嚇我。」
小劉上報隊長,很快,學校保安救援處的打撈隊伍,就浩浩蕩蕩的來了。
浩大的動靜,驚動了大半個校園,沒多久,整個靜湖周圍站滿了撐傘的人。
人是在雨勢漸小,天色破曉的時候被撈上來的。
其實看見那雙濕透的小腳鞋,眾人的心裡已經隱約有了答案。
警車開進校園的時候,民警走訪取證,有人對民警說:「同志,這工作你得做得保密一些,他們家不光這個女的出了事,醫院裡還半死躺著一個。你要是通知,就只通知他們家男人,別叫躺著的那個知道,人吶,脆弱的時候,根本受不住這麼多噩耗!」
陰雨天太適合睡覺了,七點多,不像往常太陽都燒透了整個院子,今天到這個點,天都還是垂暗的。
校領導大覺正酣,被人「砰砰砰」的瘋狂拍打著院門,於是連滾帶爬的從床上掙扎了起來,還沒來得及罵娘,就聽說學校里出了人命。
校領導突然心臟犯疼,直喊屋裡的愛人,給自己拿速效救心丸。
他媽的暑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底有完沒完!
在心裡問候了這個暑假它姥姥一萬遍,主任依舊像一匹任勞任怨的公牛,蹬上自行車,披風帶雨,雄赳赳氣昂昂的趕到了事發地點——靜湖。
汪主任膽子小,饒是撈上來的人已經被運走,望著草叢上,被壓出的人形,還是感到欲哭無淚。
汪主任驅離人群說:「每年夏天,都有失足落水的事發生。今天發生這件事,學校也很心痛。哀痛之餘,諸位也要加以警戒,看好自家的孩子和家屬,下雨天,湖邊打滑,少往這邊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