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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30:59 作者: 墜珠葡萄
剛一推開院門,還沒跨進門檻,就聽見兒子單星回在屋裡翻箱倒櫃的噼啪聲。
「媽,我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呢?」
「你找它們幹什麼,吃完晌午飯我幫你找,我都收到柜子里去了。」
「那你爐子上的東西什麼時候燉好?」
哪壺不開提哪壺,爐子上燉東西又礙著他什麼了?
段汁桃沒好氣地道:「快了,饞貓兒淨打吃的主意,裡頭有藥,你小孩子不能吃。」
單星回絲毫不關心這個,直說:「我是讓你快點燉好,我要燒熱水洗澡。」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昨天剛洗過澡,他今天又要洗。
段汁桃倒是巴不得他勤快些天天洗澡,有時候打完球臭烘烘的回家,都不知道拿毛巾抹一把汗涔涔的臉和脖子。
「我爸新買的洗髮膏呢?」
段汁桃明白了,原來這小子是打洗髮膏的主意。
在鄉下都是用肥皂,這稠稠膩膩香噴噴的綠色洗髮膏,段汁桃只用了一回便也愛上了。多方便呀,一小袋揉搓出一整個頭的泡泡,洗完頭髮一點也不乾澀毛糙,確實比肥皂更養頭髮。
「先吃飯。」段汁桃說,「你爸下午領你去學校插班報導。」
段汁桃原本適應了環境鬆弛下來的心,這會又忐忑起來了。
她們女人天生就愛和女人打交道,但是兒子打小都沒出過縣城,一下子插班到新班級,雖然是剛升初一的新班級,開學也才一個月不到,但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哪怕只晚入學二十來天,段汁桃都有些怕兒子在新環境裡融入的不好。
這時,單琮容捧著書從西邊的書房窗戶里鑽出了半個頭,喊道:「甭急,你們班主任喊你下午和新來的同學一起報導,人家下午兩點的飛機到首都機場,到學校的話怎麼著也得三點過一刻。」
第10章
秋日的午後,天氣晴朗,天空湛藍得沒有一絲雲彩。
單琮容酒足飯飽後在屋裡打了個盹,醒來便看見妻子段汁桃已經把兒子單星回拾掇得神清氣爽。
溫燙的陽光灑在院子浸泡著衣褲還未漿洗的臉盆上,光線在衣物和水面間摺疊,仿佛陽光是有線條和弧度的。木搓板靠在臉盆邊上,它腳下一塊晶瑩剔透的肥皂,在金色的陽光里被照耀得如同金磚一般。
一個勤勞的妻子,總是會顯得家裡有洗不盡的衣裳和做不完的活計。
單琮容抬手招來兒子,和他介紹道:「你班主任是我第一屆的學生,畢業就簽了附中的工作,教你們數學。」
「爸,你不是教物理的嗎?」單星回古怪道。
「人家中途轉去數學系了。」單琮容說。
「是你把人氣走了?」單星回試探道。
段汁桃搡了他一把,「有這麼跟你爸說話的嗎?」
單琮容倒不以為意,推了推眼鏡道:「那是人家的愛好,理科本來就是一家,數學是大道之源,每個理科系後來返璞歸真的都不少。」抬腕看了眼手錶,「時間不早了,現在騎車出發,三點到,我們早點到,別叫人家小姑娘等著咱們。」
「姑娘?」單星回和段汁桃異口同聲。
「就是和你一起插班報導的新同學。」
「哦。」是位女同學來著。
單琮容推了院子裡的自行車準備往外走,又頓下,覺得還是提前吩咐一句比較好:「星回,跟你說個事兒。」
單星回出門前蹲著最後調整鞋帶,漫不經心道:「什麼事兒?」
「一會鎮定點。」單琮容叮囑道。
難道報個道還有什麼驚險刺激的大場面要應付?
「放心吧,我打小什麼場面沒見過。」就是村里殺豬,磨刀霍霍,刀光劍影下去血濺起三米高,別的孩子都嚇得肝兒顫一溜煙往回跑,他的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單琮容被他老氣橫秋的口氣一下逗笑,「是叫你呵護著點人家小姑娘,她媽媽剛過世,身上還守著孝,你別沒心沒肺唐突了人家。」
段汁桃聽了也有些唏噓,嘀咕著:「啊,才多大點的孩子,就沒了媽……」轉頭就瞪上單星回,囑咐道:「別瞎玩笑,知道了嗎?人家不容易,就是咱們村的小牛犢沒了媽,都傷心倔得三兩天嚼不下草料。」
「那是你們大人非得賣了母牛,叫人家母子分離,屬於人為機動,人造悲劇和這能一樣嗎?」單星回指正道。
段汁桃說不過這沒譜的兒子,便也不打算和他繼續搭腔,等單琮容把自行車推出門檻,單星回在后座坐定,兩父子準備出發的時候,細聲道:「他爸,你蹬車的時候仔細些兒子的牛仔褲,別叫褲腿卷進了車軲轆里,新買的才穿頭一回。」
單星回雙手搭了搭自己的長腿,意思是:就我這腿,還有褲腳能余出來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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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學校,單琮容去門衛室登記說是家長送孩子來報導,上了年紀的保安一聽便提神豎耳,恭敬道:「校領導早吩咐過了,是您啊,快請吧。」
再往單琮容的身後一看,張口便誇讚:「多俊朗的孩子,一瞅就透著機靈勁兒,興許將來是做科學家的料。咱們附中已經出了好些科學家了,哪些是苗子,我在附中幹了快二十年,打量一眼,心裡就有數。」
單星回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心想,這附中真不愧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初中,就連門衛保安誇起人來都那麼有水準。不像老家那些人翻來覆去的客套話:將來發大財、富貴命,而是誇人要做科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