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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13:58 作者: 青山埋白骨
一路上有不少老人家跟朗頌打招呼,孫諺識走在後面跟著朗頌叫人,朗頌叫叔他也叫叔,朗頌叫嬸他也叫嬸。遇上兩個熱情的大伯,硬是要拉著他們去家裡吃午飯,推搡了好一會兒才得以脫身。
孫諺識見識到了農村人的熱情爽朗,低聲問朗頌:「住村里應該很開心吧。」
朗頌笑了笑:「開心,不過也有因為莊稼種過界兩家人吵架、打架的瑣事發生。」
沒一會兒,兩人在村尾一棟兩層小樓房前面停下。
朗頌從包里拿出鑰匙:「到了,這裡就是我家。」
孫諺識抬頭看著面前的小樓房,牆皮已經脫落,刷了漆的大門被曬得乾裂、發白。
打開門,一股常年無人居住的霉味撲鼻而來。
朗頌用一截圍巾捂住孫諺識的口鼻,說:「哥,你在外邊等我,我上樓去拿東西就行。」
孫諺識抓他手腕:「我跟你一起上去。」
朗頌無奈一笑,從包里拿了口罩給孫諺識戴上,環著他的腰進了家門。
一樓是一個前廳外加一個後廚和一個雜物房,二樓是一左一右兩個房間,中間有一條過道,走到頭便是一條挑廊。
朗頌問:「二樓的格局是不是和藍楹巷老房子的二樓很像?」
孫諺識點頭:「很像。」連房門的顏色都幾乎一模一樣。
朗頌打開一扇房門,然後把孫諺識拉進了懷裡,扯起敞開的外套替他擋著飛揚的灰塵。孫諺識也用手捂住朗頌的口鼻,等灰塵逐漸散去,兩人才走進房間。
「這裡原來是我的房間,」朗頌開口,「爸媽去世後,我把他們的東西都搬回來放著了。」
房裡堆滿了東西,用蓋布遮得嚴嚴實實,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但房間裡並不亂,看得出來朗頌精心整理過。
孫諺識用指尖抹了一下蓋布,只有一層薄薄的灰塵,問道:「年前回屏州那次回過老家?」
「嗯,來打掃過一次。」
孫諺識點點頭,他怕朗頌觸景生情,捲起袖子牢牢牽住了對方的手:「那咱們也打掃一下吧?」
朗頌幫孫諺識把衣袖扯下來,擦去他指腹上的灰塵,搖頭道:「不用,上次給了村里一位獨居的嬸嬸一筆錢,她每隔一段時間會來幫忙打掃一番。」今天他們回屏州是為了給父母掃墓,回老房子也是為了拿點東西,時間上並不充裕。他掀開柜子上的蓋布,打開櫃門道:「東西大概在這裡,我找找。」
孫諺識擦拳磨掌,難掩臉上的興奮:「我跟你一起找。」
前兩天朗頌去書房找書,結果半天沒見人影,他進書房找人,卻看到朗頌不知從哪裡翻出了他童年時的一本相冊,正拿著手機翻拍呢。作為交換,他當然也想得到朗頌小時候的照片。可是朗頌說他的照片都放在老家,所以今天才會特意來老房子一趟。
柜子里放了一些書和雜物,收拾得很規整,孫諺識很快就在堆疊起來的幾本書中找到了目標——一本插頁式小相冊。
皮革材質的封皮已經老化脫皮,顯然是有些年份了。
孫諺識小心翼翼地打開封皮,一張沒有過塑的泛黃老照片映入眼中——六七歲大的小男孩穿著藍色T恤、米白色的中褲,赤著腳站在小河的淺灘邊,偏著頭,瞥向鏡頭的方向。
那不情不願的神態和現在的朗頌如出一撤。
孫諺識用指腹撫摸小男孩的臉頰,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你小時候真可愛。」
朗頌有些不好意思,「啪」一聲合上了相冊:「回去再看吧。」
孫諺識又翻開相冊:「這麼薄薄一本,一會兒就——」看完了……
話音戛然而止,倏地一陣天旋地轉,他被朗頌抄起膝窩扛在了肩上。努力掙了兩下,紋絲不動,在『不可抗力』因素下他不得不合上了相冊。
走出家門,朗頌才小心地把孫諺識放到空地上,他指了指屋後的一座小山,說:「我爸媽葬在那座山上。」
孫諺識遠眺山頭:「挺好的,睜眼就能看到自己家。」他勾勾朗頌的手指,「走,咱們去看你爸媽。」
走出十幾米遠,孫諺識又轉身,他走上一個土坡,戀戀不捨地拿出手機,「咔嚓」一聲,將兩層小樓定格在了畫面中。
兩人走過一段田埂,到達山腳下。
朗頌走在前面,轉身攤開手掌:「哥,我拉著你,路不太好走。」
孫諺識毫不遲疑地把手放上去,兩人的掌紋緊密貼合,在林間小路上攜手向上攀登。
小小的一座山頭,雖然路有些陡,但路程並不遠。若是朗頌一個人,十分鐘便能走到,奈何孫諺識從沒爬過這種窄到只能容下兩隻腳的野生山頭,一路走得氣喘吁吁。
二十分鐘後兩人到達山頂,看到了掩映在一株翠柏之後的兩座墳塋。
半個多月前朗頌來祭掃過,墳塋周邊很乾淨,一棵雜草都沒有,墓碑前還有上次拿來的祭品。
孫諺識走到墓碑前,先鞠了一躬,然後半跪下來,和朗頌把背包里的祭品拿出來。除了一些朗頌父母平時喜歡的一些食物,還用保溫壺帶了兩碗早上煮好的湯圓。
朗頌拿出兩個一次性紙碗,把圓潤飽滿還冒著淡淡熱氣的湯圓裝在碗中,分別放在了兩塊墓碑前,低聲說:「爸,媽,元宵節快樂。」
孫諺識最後從包里拿出了一瓶酒,朗頌說他爸偶爾會小酌幾杯,這是他一早就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