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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13:58 作者: 青山埋白骨
    孫諺識預感到卓歷想說什麼,腦子裡驀地「嗡」的一聲,他攥緊了拳頭,本能地想用暴力去阻止卓歷接下來的話。

    「卓歷!」

    這一拳並沒有順利揮出去,一聲怒喝強勢地打斷了卓歷,也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鄭燁匆匆趕來,怒氣沖沖地揪起卓歷的前襟。

    孫諺識疲憊不堪地垂下了舉起的拳頭,最不想面對的場面終究還是來了。他偏過頭不願面對,卻不期然對上了謝霜語的目光,他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苦澀自嘲的笑容。

    幸好謝霜語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只是得體地微點了下頭。

    另一邊,鄭燁沒有鬆手,一直推著卓歷靠上一顆行道樹才停下腳步。

    卓歷的後背重重地頂在粗糲的樹幹上,他茫然地看著鄭燁幾乎要噴出火焰來的雙眼,半晌才回過神來,低低地叫了一聲:「鄭燁……」

    兩人之間近在咫尺,互相都能感覺到地方夾著火氣的鼻息。

    聽到卓歷如往昔一般叫自己名字,鄭燁的手僵了僵,但並沒有鬆手。他橫眉瞪目,咬著後槽牙用兩人才聽得到聲音說道:「卓歷,我警告你,我不管你想做什麼,他好不容易走出來了,你不要再來招惹他,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鄭燁極度後悔告訴孫諺識同學聚會的事,他的本意是希望孫諺識出來見見老同學,融入正常的社會生活,但他沒想到竟然這麼巧的碰上了卓歷。來之前他再三跟蔣珊確認過,沒人邀請過卓歷,他不可能來,誰知卓歷居然自己找來了!

    「我……」鄭燁的警告像一記悶拳砸在太陽穴,卓歷緩緩回神,恢復了鎮靜。

    他負疚地看了一眼甚至都不願面對自己的孫諺識,半晌才收回視線,抓住鄭燁的手:「對不起,是我失態了,但我沒有惡意。」

    鄭燁稍微鬆了手上力度,嘴上仍不肯讓步:「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但我勸你趁早打消念頭,諺識不可能原諒你,也不可能再回頭!」他吸了口氣,更過分的話他不想說,也輪不到他來說,但他作為見證兩人十年歲月的朋友,有資格說一句,「別再來找他!」

    卓歷的目光一一掃過鄭燁、孫諺識、朗頌,最後詫異地落在了謝霜語的身上。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弄巧成拙,把事情給搞砸了。

    「對不起,」卓歷卸下緊繃的肩膀,妥協道,「是我沒能控制住自己,你帶小……帶諺識回去吧。」

    鄭燁只想馬上離開,絲毫沒有意識到卓歷並沒有答應「別再找孫諺識」的要求。他憤憤地鬆開手,回頭走到孫諺識身邊,一把攬住他的肩:「走,我送你回家。」

    謝霜語沖卓歷禮貌地點了下頭,也跟了上去。

    朗頌沉著臉,無聲地和卓歷對視了兩秒,而後才轉身離開。

    一場鬧劇終於收場,看熱鬧的路人興味索然地四散離開,卓歷獨自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徹底看不到那抹瘦削的背影,才不舍地收回朦朧的視線。

    第70章 「保持聯繫」(過渡章 )

    孫諺識被鄭燁一路攬著到了停車場,被塞進了副駕駛,隨後謝霜語和朗頌也上了車。

    孫諺識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感席捲全身,甚至有點腦缺氧,他懶懶地靠著椅背,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朗頌和謝霜語是不是看出了什麼,也沒有張口發出半個音節的力氣。

    幸好朗頌本就話少,謝霜語優雅得體,他們既沒有對剛才那場荒誕的鬧劇發表任何看法,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探究的欲望,孫諺識暗暗鬆了一口氣,疲憊地盯著窗外。

    車裡光線昏暗,謝霜語坐在駕駛位後面的位置,不動聲色地抬起盈盈秋水般的美眸,盯著孫諺識未曾變過的側顏看了許久,直到孫諺識扭動了一下脖子,她才心神不定地收回視線。

    朗頌上一天班出了一身汗,為了不讓謝霜語感到不適,他緊貼著車門坐著,兩人之間甚至還能坐下兩個人。

    他這麼坐著也有點私心,因為一偏頭可以透過副駕駛座椅和車窗之間的縫隙看到孫諺識撐在車窗上的手肘,還能看到孫諺識一縷被風掠起的頭髮。

    他將頭輕輕地抵在車玻璃上,失神地看著前方屈起的手肘,耳畔不由得迴響起鄭燁怒喝出聲的「卓歷!」。其實從鄭燁口中聽到卓歷這個名字後他就有些失神,直至此刻仍舊有些恍惚,因為他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很久之前,孫諺識喝醉了酒導致急性胃出血的那晚,他幫孫諺識擦拭身體,孫諺識意識模糊地抓住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嘴裡說的是:「卓歷,幫我揉揉。」

    說這句話時,孫諺識的嗓音低沉粗澀,仿佛快要哭出來了。

    他當時還不算了解孫諺識,於是在心裡暗暗地猜想,孫諺識口中的「卓歷」可能是前任女友,只敢憑著幾分醉意才敢提起。

    在此之後,他和孫諺識親近了很多,和藍楹巷的街坊的接觸也多了起來,令他疑惑不解的事情也越來越多。

    雷斌那些令人不舒服的挑釁之言,炳叔用擀麵杖推開孫諺識遞煙的手,花嬸的欲言又止,張老太的胡言亂語,丁叔丁嬸的疏遠,任素芬野蠻霸道的撒潑之舉,這些人的行為、言語織成了一張巨大的黑網,蒙蔽了他的視線,讓他始終看不透看不穿。

    他將這些人的言行舉止盡收眼底,沉默地思考,一個朦朧的想法在腦海里驟然冒出,但因為過於大膽,他不敢往深處去想,只敢深深地埋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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