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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13:58 作者: 青山埋白骨
    孫諺識喉嚨發緊,朗頌太堅韌獨立,以至於他慢慢地忘了朗頌其實還沒滿二十歲,以至於他習慣了在生活上處處依賴朗頌,以至於他忘了朗頌再強也是血肉之軀,也會生病。

    他愧疚地低聲道:「你生病了,你知道嗎?」

    朗頌捏了捏鼻樑,後掌撐著地面坐了起來,啞著聲道:「沒那麼嚴重,就是有點發燒,睡一覺就好了。」

    「胡鬧!」孫諺識沉下臉來,「耳溫槍呢?」

    朗頌燒得有些反應遲鈍,他愣愣地看著孫諺識緊抿著嘴唇一臉嚴肅的模樣,下意識地往床頭櫃最下面的抽屜指了指。

    孫諺識找出耳溫槍,塞進了朗頌的耳道,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耳朵都燒紅了,再燒一會兒人該燒傻了。」

    朗頌咽了咽又乾燥又發熱的喉嚨,垂著眼沒有吭聲。

    「嘀」一聲後,孫諺識取出耳溫槍,看了眼顯示屏上的數字後驀然鬆了口氣:「38.2,還好不是太嚴重,你先躺著,我現在叫外賣,你吃了午飯再吃退燒藥,要是還不好就得去醫院打點滴。」

    「不用,」朗頌用他發燙的手掌攥住孫諺識的手腕,「不用點外賣,我給你做。」

    孫諺識單腿跪在涼蓆上,目光灼灼地盯著朗頌黑亮的瞳孔,兩秒之後伸手在對方的額頭上用力彈了一下:「吃一頓外賣毒不死,你要是不想吃外賣,我給你煮點面或者粥怎麼樣?」

    朗頌只得妥協搖頭:「不用這麼麻煩,那就外賣吧。」

    孫諺識不認為自己真能成功熬出一碗粥來,而且他希望朗頌早點把藥給吃了,於是問道:「想吃點什麼?」

    不出意外的,朗頌回答「隨便」。

    孫諺識無奈,按照自己的喜好在江城一家老字號粥鋪給朗頌點了一份乾貝魚片粥。

    點完外賣,孫諺識又摸了摸地上單薄堅硬的竹蓆,雖然已有了答案,還是不忍地問了一句:「你該不會從搬來那天一直睡地上吧?」

    朗頌看看自己的「床」又看看孫諺識,莞爾道:「我怕熱。」頓了一下又解釋,「月月已經五歲了,該培養她的性別意識,我和她再睡在一起不合適。」

    孫諺識又問:「那你住在以前那個城中村的時候呢,猴子說你們就住一個很小的單間,也就只夠放下一張床。」

    朗頌眯眼笑了下,指指牆壁:「像這樣,拉塊帘子擋在床的中間。」

    孫諺識抬頭,看到了頭頂上方的一根乳白色的窗簾杆,兩片粉底碎花圖案的帘子被拉到了最兩側,這道帘子拉起來可以緊密地擋住朗月的床。

    孫諺識是知道這個帘子的,因為朗頌之前問過他能不能在房裡加裝隔斷簾,還特意跟他說用的是免打孔撐杆,不會傷牆壁。但是那時他沒多想,只當小姑娘喜歡這種顏色明麗的小物件,未曾想這是朗頌給朗月豎立起的一道隱私的屏障。

    孫諺識愧疚又心疼,心口擰巴成了一團,一口氣堵在胸口喘不上來又咽不下去。

    朗頌總是家裡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那個人,以至於兄妹兩人在對面的房間住了這麼久,他居然完全沒有發現朗頌一直都睡在地上。

    前段時間天氣熱倒還好說,最近白天都已經能感覺到涼意,更別說晚上了,難怪朗頌會受涼發燒。

    孫諺識嘆了口氣,拍拍朗頌的肩道:「起來,去我房間睡?」

    「啊……啊?」朗頌難得地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不用。」

    孫諺識不由分說道:「你想我把你扛過去?還是你想病得更重明天上不了班?」

    朗頌當然不想耽誤工作,在心裡天人交戰一番後,抱著枕頭被子進了對面房間。當然,這其中夾著多少私心,他自己都沒敢去細想。

    孫諺識沒有進去,倚著門框看著朗頌拘謹地把被子放在了他的床上,小心翼翼地挨著床沿坐下,只占了很小一塊面積。

    孫諺識挑眉:「嫌我的床髒?」

    朗頌連忙搖頭:「不,不是,絕對不是。」

    孫諺識知道朗頌是不自在,也不逗他了。他轉身下樓,從冰箱裡拿了兩根冰棍,用毛巾包好又上了樓,朗頌果然還直愣愣地坐著。

    孫諺識把自製「冰袋」放進朗頌的手裡:「要是感覺熱就放在額頭或者腋下,快躺下,等會午飯到了我給你拿上來,你要是不想躺,那咱們現在就去醫院打點滴。」

    朗頌不好意思地笑了聲:「還是不要給醫護人員添麻煩了。」

    孫諺識笑哼:「那你快睡。」

    「咔噠」一聲,門扉輕輕合上,朗頌木然地坐了一會兒才輕輕地、慢慢地躺在了床的右側——因為左側是孫諺識喜歡躺的位置。

    孫諺識沒怎麼進過他和朗月的房間,但因為各種原因,他經常出入這個房間。好幾次進來的時孫諺識還睡著,所以他知道孫諺識喜歡側臥在左側。

    朗頌偏過頭,目光落在不遠處孫諺識鬆軟的枕頭上面。靜靜地看了良久之後,他緩慢地抬起頭來,一點一點地湊過去,輕輕地嗅了一下,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草本植物的香味——是洗髮水的味道。其實他們用的是同一瓶洗髮水,可他在自己身上卻聞不到。

    院裡的黃豆突然叫了一聲,驚得朗頌瞬間回了神,他做賊心虛地退了回來,轉身對著牆壁緊緊地閉上雙眼,掩蓋住了眼底涌動的複雜情緒。

    孫諺識下了樓後先是燒上了熱水,然後溜達著去附近的藥店買了退燒藥和感冒藥。其實這些藥家裡都有,但他估摸著不是到期就是該臨期了,也懶得去藥箱裡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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