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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13:58 作者: 青山埋白骨
    驀地想起什麼,他又轉身進了店內,把貨架上的幾瓶料酒也拿到了院裡。他本來想去廚房把剩下的半瓶也拿走,可是朗頌幾乎天天用到,於是作罷。

    他把酒移到了水池旁,拿起一瓶酒擰開瓶蓋嘩啦啦倒進了水槽里。散發著濃香的酒液順著排水口流進管道,最後流向下水道。

    身體裡的某些東西似乎也順著剔透的液體流進了骯髒不堪的下水道。

    一瓶瓶酒就這樣被倒進水槽,整個院子都飄滿了酒味,黃豆循著味道走了回來,不解地仰頭看著孫諺識。孫諺識看它一眼,把水龍頭打開,讓自來水沖淡了酒味。把酒倒完,他整理好所有空酒瓶,用小推車拉到了村裡的垃圾站。

    沉默地回到家,孫諺識拿出醫院開的藥,按照劑量取好放在掌心中。盯著手心裡花花綠綠的幾顆膠囊,抬手扔進了嘴裡。

    -

    朗頌去了猴子那裡,把做完的手工送去,順道再拿點回來。來回一個多小時,他回到藍楹巷已經下午三點。

    剛走進巷口,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是工頭打來的。

    朗頌接了電話,工頭在電話那頭說明天有一個倉儲公司找臨時工卸大貨,他承包了下來,卸一天給三百塊,他問朗頌家裡的事有沒有處理好,明天能不能去。

    通常倉儲公司的貨都好卸,並不會那麼累,這是一個很誘人的活。

    朗頌頓住腳步,沒有馬上回答,他朝巷子深處望了一眼,看到了一小片被灰糊得看不出顏色的雨搭,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道:「不好意思,這周我大概都沒時間。」

    朗頌回了小店,店門關著,樓下依舊沒人,但看到乾淨的灶台,他緊繃的神經鬆了些許。

    一直到將近四點,朗頌站在院裡的車棚底下,準備拖出小電驢去接朗月放學,才聽到「踏——踏——」緩慢而有節奏的踩踏聲。

    樓梯下方的一小片空地就是車棚,朗頌往前走了幾步,便見孫諺識揉著額角下樓來。

    「哥,」他叫了一句,「好點了沒?」

    孫諺識的上半身不由得震顫了一下,是被嚇的,他剛睡醒不久,整個人還迷迷瞪瞪的。

    「好多了。」孫諺識用力捏了捏鼻樑,揚揚唇角扭過頭道,「睡了一覺已經沒事了,你要去接月月放學嗎?」

    「嗯,正準備去。」

    孫諺識看了一眼忘記摘掉的手錶:「不是四點半放學嗎?怎麼去這麼早?」

    「早點過去等著。」朗頌口中應著,專注的視線一直不曾離開過孫諺識。

    孫諺識額前的頭髮濕漉漉的,臉上也一片水光,下巴下面還墜著一顆晶瑩透亮的水珠,但應該不是汗,似乎是用水洗了把臉。

    孫諺識踩下最後一級階梯:「要不我去接?」

    朗頌收回目光:「不用,我去就行,順道去菜市場買菜。」

    「那行,那你注意安全。」孫諺識也不強求,話音稍頓,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今早你跟月月說了什麼?」

    今天早上,朗月本來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不肯進教室,朗頌用手語跟她說了句什麼,她便乖乖地跟著老師走了。

    「啊——那個,」朗頌摸了一把自己的後脖頸,不太好意思道,「我跟她說,今天她會是第一個被家長接回家的小朋友。」

    孫諺識愣了一剎那,隨後眉尖一挑戲謔道:「日後嫁給你的小姑娘一定很幸福。」

    朗頌烏黑的瞳孔不由地一顫,搭在車把手的雙手無意識地緊了緊,他垂眼「唔——」了一聲:「那我先走了。」

    夾雜著汽車尾氣和沙塵的夏末熱風吹得人心浮氣躁,朗頌加快了車速,任由砂礫颳得臉頰刺痛,一口氣騎到幼兒園,一身的焦躁不耐才終於蟄伏下去。

    朗頌把小電驢挺好,走到幼兒園門口等著,距離放學還有半個小時,他是最早一個到的。

    他隔著護欄往裡面張望,但大門和教室之間隔著一個鋪著七彩軟墊的小操場,看不到教室裡面,只能聽到一點小孩嬉鬧的聲音。

    「朗月——的哥哥?」

    身後傳來一道輕輕柔柔的聲音,朗頌下意識轉頭,只見一個苗條清麗的女孩子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正是跳跳班的老師沈苹苹。

    「你好,沈老師。」朗頌侷促地拽了拽衣服,瞄到沈苹苹手上提著的東西,他忙道,「我幫你提吧?」

    「不用不用,」沈苹苹是受園長委託出門採購點東西,她笑了笑,「馬上就到了。」

    「那行,」朗頌欠了欠身讓出路來,「那你先忙。」

    「你是來接小月月放學嗎?」沈苹苹往前走了一步,「還有半個小時才放學,」

    「是的,沒什麼事就早點來了。」

    「那要提前接嗎,簽個字可以提前接走的,不過不太建議經常這樣哦。」沈苹苹淺淺一笑,友好地建議道。

    「不了,」朗頌搖頭,「我等著就行。」

    「好的,那我先進去了。」沈苹苹走到門前又頓住了腳步,她抿了抿紅潤的嘴唇,眼底閃過一抹掙扎,最後還是回過頭問道:「朗月哥哥……你是孫老闆的弟弟嗎?」

    舌尖無意識地頂在上顎,朗頌遲疑了一下才回答:「不是,我只是租了他家的房子。」

    沈苹苹低垂的睫毛顫了顫,她把一縷碎發掖在而後,壓抑著涌動的情緒,問:「那就是租客,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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