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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13:58 作者: 青山埋白骨
就在房門即將關上前一刻,孫諺識啞著聲道:「等下!」
朗頌探頭進來,遲疑了一瞬,問道:「哥,還要酒……」
「不是,」孫諺識坐了起來,靠著床頭,「你先進來。」
朗頌依言進了門,又在孫諺識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孫諺識沉默了下,重重地呼了口氣,問道:「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朗頌誠實地搖頭,但臉上一閃而過的遲疑沒能逃過孫諺識的眼睛。
孫諺識又問了一遍:「真的沒有?」
其實他知道,如果他不開口,朗頌是絕對不會主動問的。但是今天凌晨他在廚房主動開了一個口子,這兩天又醜態畢露,作為住在一個屋檐下的房東,於情於理他都得把這件事說清楚。
朗頌咬著牙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沉默一會兒後啟唇道:「為什麼……這麼離不開酒?」
這個問題很唐突,而且孫諺識也不一定會回答,但這確實是朗頌今天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一開始接觸不深,孫諺識在他眼裡是個得過且過的小店老闆,懶散不羈、遊手好閒。但接觸幾次後很容易便能發現孫諺識的「表里不一」,以及和這市井窄巷格格不入的距離感。
原本他只是有點好奇,但並不想去深究。
可是凌晨在廚房裡孫諺識說的那些話,孫諺識自嘲的笑容,孫諺識眼裡令人無法忽視的黯然,一幀幀畫面反覆在眼前掠過,令他沒法不去在意。
有什麼東西驀然觸動了他的神經,又一些畫面如慢鏡頭一樣在腦子裡回放,炳叔的冷漠,花嬸的戲謔,以及張老太那些神神叨叨的話……
為什麼街坊鄰居似乎都對孫諺識懷著一種敵意?孫諺識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和他嚴重酗酒有關係嗎?
朗頌陷入沉思的時候,孫諺識也在發愣,他其實以為朗頌出於對朗月安全的顧慮,會問他諸如「戒斷反應會不會使人有暴力傾向」此類問題,然而朗頌的話卻出人意料。
空調的風葉似乎是卡了一下,發出「咔嗒」的一聲,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孫諺識回神,嘴唇翕張,默念著朗頌的那句為什麼,自己也在思索到底是為什麼。
就在朗頌認為孫諺識應該是不願意回答時,孫諺識突然開了口:「因為睡不著。」
這個答案聽起來有點含糊其辭,但孫諺識認真想了想,癥結確實在此。
習慣性失眠,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連著三天、五天、七天,每天只能勉強睡上一兩個小時,在這一兩個小時裡會不斷地做各種噩夢,在夢裡被電擊、被毆打、被辱罵。
他嘗試過安眠藥,不頂用。他又嘗試利用酒精來麻痹自己的神經,將自己喝得爛醉如泥,說不清最後到底是暈倒還是睡著了,但總算能在生理極限時讓自己能夠在酒精的作用下短暫地喘息一口。
他在一次次的麻痹中墮入深淵,再也沒能爬出來。
為了不顯得自己是在敷衍,孫諺識又補充道:「試過吃藥,沒用,後來發現喝酒比吃藥管用,再後來就……」
朗頌訝然孫諺識會正面回答,若有所思地「唔……」了一聲。他意識到自己想問的和孫諺識所理解的似乎出現了偏差,他或許應該再追問「為什麼會睡不著」才能得到答案,但他也沒再得寸進尺地問下去。
目光迅速在孫諺識冒出一層薄汗的額頭上一掃,朗頌站了起來:「哥你休息吧,吃晚飯我再叫你。」
孫諺識喉結滾動,欲言又止,但最後只是微微點了下頭。
第33章 這裡藏不住聲音和秘密
朗頌下樓先去把店門給關了,又回到院裡把沒刷完的木桶給刷乾淨,收拾完擺攤的物事,將汗淋淋的身體擦了一遍才換上乾淨的T恤回到店裡。
他給工頭撥了電話過去,把昨天定好的卸貨的活兒給推了。工頭是個好說話的人,倒也沒有因為他突然爽約的事生氣,只說有活再找他。
掛了電話,朗頌聽到了外面傳來一陣嘀嘀咕咕的說話聲,走出店門便看到張老太坐在自家門口的石墩上,正在自言自語著什麼。
朗頌凝神聽到她咕噥著:「小孫孫誒,我的小孫孫什麼時候回家。」
巷子裡很安靜,她的絮絮低語在小巷中迴蕩著,像是淒切的嗚咽,令人心口發緊。
九月初的太陽仍是毒辣,在太陽底下待久了能曬脫一層皮。張老太卻好像對這毒辣的陽光無知無覺,旁邊陰涼的地方不坐,偏坐在日頭下邊。
朗頌沒法視而不見,走上前低聲道:「奶奶,太陽這麼大,回屋去吧。」
儘管他聲音儘量輕柔,張老太還是被嚇了一跳,驚恐地往椅子裡縮,伸出手顫顫巍巍指著朗頌:「你……你是誰?」
朗頌退後一步指著小店,再次壓低聲音:「我是這家的租客。」
「哦,我想起來了。」張老太發黃的瞳仁動了一下,終於想起來了,「你是小孫家親戚。」
「是的。」朗頌伸出手試探性地去攙扶張老太的胳膊,「太曬了,回屋吧。」
張老太沒有推開她,但也沒有起身,她拉了朗頌一把。
朗頌不明所以地蹲下身來,視線和張老太持平。
「我跟你說,趕緊回家。」張老太湊近,在郎頌耳畔低聲叮嚀,「這家小孩有病,會傳給你們這些小伙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