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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13:58 作者: 青山埋白骨
多可笑,他太自以為是了。
睜著血紅的眼睛,瞪著手機屏幕,孫諺識的體內有種無法克制的強烈欲望,他想給卓歷打個電話,想厲聲質問他。
問他兩年前說堅持不下去了要和他分手找個女人結不後悔?
問他當初信誓旦旦地說會和女人過一輩子,為什麼才兩年就土崩瓦解了?
問他有沒有覺得對不起自己?
得知卓歷離婚,孫諺識並不感到痛快,他感到憤怒,卓歷用他們十年的感情去換了不足兩年的婚姻,越發顯得他的十年太過於可笑,十年!人生有幾個十年!
拇指停留在撥號鍵上方,也不知猶豫了多久,孫諺識將數字一個個又刪了個乾淨,然後鎖屏揣兜。
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走到一條商業街時孫諺識頓住了腳步。
高中時這條街很熱鬧,街尾還有一家酒吧,孫諺識十八歲生日那天叫上了鄭燁、卓歷還有其他幾個同學到酒吧里撒歡,他拿酒當自己的成人禮,從此他要邁向更成熟的人生。
那晚,他們喝得天昏地暗,唯一清醒的卓歷將他逼在昏暗的角落,低頭吻上了他的嘴。那時的他懵懵懂懂,心裡有一個頗有好感的女孩子,但似乎並沒有到喜歡的那種程度,比起女孩子他更喜歡球鞋、球賽和高達。
可是,他再不經事也看過愛情電影,看過簧片,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卓歷是什麼意思。卓歷那時候已經一米八幾了,雙臂一撐將他困在角落。他哆哆嗦嗦靠著牆壁,不停地吞著口水顫聲問:「你、你、你幹嘛親我嘴。」
卓歷低聲一笑,湊在他耳邊說:「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在你扭傷腳後每天背你上下樓,送你回家?你以為我為什麼每天中午第一個沖向食堂幫你打飯?你以為我為什麼在你被騙了五百塊錢以後去外面兼職替你堵上窟窿?」卓歷濕潤的氣息拂過耳畔,低沉的笑聲像一片羽毛輕輕一掃,撓得孫諺識全身又癢又麻,他聽到卓歷說:「為的就是讓你在這一刻不好意思拒絕我。」
孫諺識確實是不好意思拒絕,不僅沒有拒絕,他還主動親了上去。
從校服到西服,從教室到辦公室,十年。
孫諺識往街道上走,十幾年來城市發展迅速,市中心遷移,老城區失去了往昔的活力。這條商業街也半死不活的,還沒十點,店鋪已經關得七七八八,路上也沒什麼行人。
埋頭走到街尾,看到酒吧門口的霓虹燈招牌時,孫諺識稍稍愣了一下。十幾年了,這酒吧居然還開著。
那次來酒吧過生日他被他媽給逮到了,零花錢減半,別說酒吧了,就連去網吧他都要琢磨琢磨,自那以後他再也沒來過這家酒吧。後來去外地讀大學,開始工作,就沒機會來了。這兩年,則是不敢來。
收起無用的回憶,孫諺識踏進了酒吧,裡面已經不知道裝修過幾輪,和他高中時踏進來時的模樣天差地別。他不是為了傷春悲秋來的,就是單純想喝兩杯酒。
往吧檯的高腳凳上一座,孫諺識道:「什麼酒烈就上什麼酒。」
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的服務生點點頭,拿著酒單又走了。
幾個小時後,孫諺識出了酒吧,他已經醉得不輕,看什麼都是重影的。
在酒吧門口站了會兒醒神,眼見一男一女摟著親著從酒吧里走了出來,一路抱著去了就近的酒店。孫諺識嗤嗤一笑,邁著虛浮的步子往家裡走。
被酒精麻痹的腦子亂得像他媽坐在小店門口耐著性子整理的那團毛線,千絲萬縷理不出個頭緒來,孫諺識想著以前想著以後,想著卓歷想著父母,想著對的想著錯的,一路晃晃悠悠回到了藍楹巷。
雨搭下面的白熾燈開著,燈光陳舊昏黃,兩隻飛蛾一個勁地往燈泡上撞,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孫諺識茫然抬頭,這盞燈多久沒開過了?已經沒印象了。
上了初中以後他就開始上晚自習,每次上完課再坐半小時公交車回家,到家都得十點往後了。他爸媽每天都開著雨搭下的這盞白熾燈等著他,每天不厭其煩地問他同樣的幾個問題,累不累,餓不餓,作業多不多,恍然回首,那些溫言細語似乎還在耳邊。
但他還保留著一絲清醒,至少記得他媽已經去了,他爸搬了出去。
兩隻飛蛾終於撞得暈了頭,掉落在地面上,孫諺識盯得眼睛發酸,他晃晃頭找回一點意識,打開了卷拉門。
店裡還亮著燈,孫諺識蹙眉想了很久也不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開的燈。耳朵里一陣嗡鳴,他分不清是耳鳴還是冷藏櫃發出的嗡鳴聲,睡意襲來,他也懶得再深究外面的燈是誰開的,關上卷拉門關了燈,搖搖晃晃上了樓。
身上一股子煙味、酒味、香水味、汗臭味混合出來的難聞味道,孫諺識扯了扯T恤,趁著還未被睡意完全吞沒,眯著眼徑直擰開了衛生間的門。
眼前燈光驟亮,一陣濕熱的水氣鋪面而來,孫諺識不適地眯了眯眼,眼前模糊的畫面緩緩變得清晰。少年人只穿著一條四腳內褲,緊緻的胸腹肌,修長筆直的雙腿一覽無遺地呈現在眼前。
門裡外的兩人目光呆滯地看著對方,孫諺識沉重地眼皮因為驚慌而抬了起來,他猛然想起,前幾天心血來潮撿了倆小孩回了家。
朗頌回過神來,鎮定地拿起了置物架上的衣服往身上套。十分鐘前他還在樓下等著孫諺識,電話打了十幾通始終無人接聽,他又想不到該上哪兒去找孫諺識,只得先上樓洗個囫圇澡再下樓去等。結果門鎖壞了,沒法反鎖,就讓孫諺識誤闖了進來,幸好他剛好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