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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30:58 作者: 陳之遙
    她說完就出去了,我倒留在原地,心裡想,這句話好像真地在什麼地方聽到過。如果特指什麼人的話,這個島上,現成的有一個最貼切的。

    傍晚的時候有人告辭離開,Victoria也走了,留下一個小兔子玩具做禮物。我們和和氣氣的道別,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有四五個人留下來吃晚飯。晚餐還沒結束的時候,Lyle回來了,跟大家打招呼,走到我旁邊,右手順著我的頭髮滑下去摟住我的肩膀,同所有人說話的時候都風度動人。他沒有坐下來跟我們一起吃飯,俯身我,說等一下還要出去的。

    他走之後,聚會也很快結束了。姑娘們跟我道別,其中一個說:「下次再看到你,世界上已經多一個人了。」沒錯,多神奇啊。

    所有人都離開了,我跟Damala一起收好禮物,然後洗了澡,帶了一本雜誌上床去看。隨手翻開來,就是一個29歲的女人在口述她驚心動魄的分娩經歷。Damala在臥室門口說沒什麼事她回去睡覺了,我應了一聲。又翻了幾頁雜誌,卻沒有幾句能看進去的。

    外面傳來輕輕的一下半點的鐘聲,大概是十點半了。我從床上下來,走進更衣室,打開Lyle用的那個衣櫥,大約5尺寬,收的乾乾淨淨,沒有一點多餘的東西。明知道掛著的都是洗乾淨熨好的衣服,我還是把每個口袋都摸了一遍,又看了一遍他常穿的幾雙鞋子。然後砌而不舍的走到起居室,帳單、收據、信件之類的東西都收在寫字檯上的一個紫黑色木盒子裡。全部拿出來,坐下來,打開檯燈,一張一張的細看。什麼也沒有,說穿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找的是什麼東西。

    電話就在左手邊放著,我嘲笑了自己一下,想打電話給Lyle問他什麼時候回家。打他的手機響了很久沒有人接聽,我按掉。在通話記錄裡面找Greendale飯店的電話,翻到一個有些眼熟的,打過去。

    一個利落的男聲用英語和法語道「晚安,客房銷售,有什麼可以幫您?」

    「我想訂房間。」我的第一反應回答,腦子裡一片混亂,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

    「好的,普通客房還是套間?什麼時候入住,幾個客人?」

    「嗯……我兩月份來過一次,這次想要同一個房間。」

    「可以安排,請問是哪一間?」

    「30樓D,深藍色房間,客廳擺著鬥牛士帽子和短上衣的那間。」

    「請稍等。」電話那邊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對不起,那個套間有人住了。」

    「那下周呢?」

    「很遺憾,是長期的。您可以試一下其他的,我們這裡每一個套間都是獨一無二的。」

    「我要和家人商量一下才能決定,謝謝,再見。」我回答,掛斷了電話。

    再次聽到撥號音的時候,我按了Greendale酒店總台的號碼,有段時間我經常打這個電話,總在問候聲之後說,「請幫我轉30D。」兩月份搬進這間公寓之後,Lyle就退了那個套間。中間隔了大半年,要我背出那幾個數字恐怕有些難,但手指似乎記住了撥號的動作。鈴響過兩聲就有人接起來。是一個女聲。

    「30D,謝謝。」我說。

    「請問客人姓名。」

    「Ultan。」

    「對不起。」總機回答。我以為接下去會聽到的是,Ultan先生兩月份已經退房了。但其實卻是,「Ultan先生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64) 華氏60度

    總機的原話是:not available to take the call。我愣了片刻,繼續說:「那他在房間裡?還是不在?」聲音木木的,聽起來又遠又陌生,不像是我自己發出來。

    「抱歉,這個我不方便說。你可以留下口信,或者在語音系統留言……」

    我沒聽她說完就掛掉電話,站起來走回臥室去。走了幾步,覺得氣都透不過來了,肚子變得又緊又硬,幾乎沒辦法直起腰來走路。我扶著走廊的牆壁,想蹲下來,卻發現這個下蹲的動作也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外。就那樣用手撐著,弓著背,一直到那種緊張的感覺過去。

    那天晚上Lyle回來的並不太晚,甚至還沒到十二點。我背後墊著枕頭,半躺在床上。房間裡很安靜,他進門,在另一個房間的浴室洗漱的聲音,雖然輕,但都清清楚楚的聽得到。他走進臥室看到我還醒著,說:「還是睡不著嗎?」

    「Caresse當現在是遊戲時間。」

    他笑了笑,走過來在我左邊臉頰上親了一下,摸摸我的肚子,說已經大到足夠平平穩穩的放一個早餐盤子。

    「今天晚上是什麼活動?」我問他。

    「老花頭,沒什麼特別的。」

    「沒什麼是什麼?」我看著他繼續問。

    他也停下來看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慢慢的回答:「巡視餐廳酒吧和保安監控室,抽查客房,roof club有一個酒會,去了十五分鐘左右,聽完主人致詞,然後回家。」

    我們互相看著,氣氛變得很怪。我從來沒有問過他這樣的問題,從來沒有認真過問過他的活動。而他,看起來也不想說,或者真的沒有什麼要說的。結果卻是我先退縮了,關了燈,背對著他躺下。閉著眼睛等了幾分鐘功夫,他沒有關燈,也不說話。我覺得又熱又煩,用可能的最快速度,艱難的爬起來,下床光著腳跑到浴室門口,把房間溫度調到最低,60度以下。看著那些對我來說毫無意義的華氏度數又是一陣無名火起來。我以為他會看出來我的心事,說些什麼,或者就是做些什麼,無論是什麼,讓我可以不必開口問那些不知道如何啟齒的問題:「我還擁有你的愛嗎?我可以相信這份愛是絕對的、排他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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