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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30:27 作者: 陳之遙
    報告呈上去,難免又是一場軒然大波,那天剩下的時間都在跟客戶開會,葉嘉予休假還沒回來,參加會議的是他的老闆,還有一個臨時接手這個案子的同事,兩人都不清楚其中淵源,只知道是JC發現了一個大問題,讓他們能及時收手,取消同WESCO的交易,否則這筆爛帳就是他們的麻煩了。

    若是這樣想,自然覺得JC的資產評估組功不可沒,幫他們避免了損失。對方老闆表示very impressed,以後如果有什麼用的到諮詢評估的項目,一定還會找他們。

    Johnson聽了大喜,會開到一半就對雋嵐說:「這一次,你做的很好。」

    雋嵐笑了一下,說謝謝,心裡卻不是滋味,其中的因緣際會又有誰知道呢?

    眼下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件事是否要再鬧大一點?比如,報警。WESCO如此之大的資金漏洞無論在哪個國家都足夠立案了,而且還是金融大案,於是,雙方又找了法務部的同事進來出主意,會一直開到晚上七點多才散,結論卻還沒有,說是要等美國總部上班,問過大老闆,才知道究竟該怎麼做。

    從會議室出來,雋嵐收拾東西準備走人,郁亦銘走過來問她:「去不去吃飯?」

    她笑起來,反問:「怎麼,你跟馮一諾說好了,輪流盯著我?」

    「知道你好著呢,不用人盯著,純粹只是一起吃個飯,」他回答,「一個人坐在飯館裡多傻,你要是不去,我去約別人。」

    她覺得這態度不錯,就說:「那走吧。」

    他們去附近的餐館吃飯,吃飽了又去酒吧,說得都是些不相關的事情,她又瘋起來,把某些事情跑到腦後。

    直到酒吧里越來越吵,他們移去一個角落的位子坐下來,直到她突然問郁亦銘:「你喜歡香港嗎?」

    「這個問題太深了。」他回答,「你呢?你喜歡嗎?」

    她搖搖頭,回答:「也說不上喜不喜歡,就是覺得夏天太長了。」

    「在一個地方住久了是會厭的。」他笑起來,「很多時候根本不是厭倦,而是因為最開始的時候只看到最好的一面,時間長了就暴露了。」

    她以為聽出他話里的意思,卻又不完全明白,本著探討人生的目的就事論事道:「也可能從前真的就是那麼好,只是後來變了。」

    但他卻不再繞圈子,從地說到了人:「你以為人會變,這是感情失敗的另外一大原因,人不會變,至少……」

    他停在那裡,好像找不到合適的詞,許久才說下去:「in the way really matters.」

    「那你呢?」雋嵐反駁他的理論,「你不就是變了許多,從前是好學生,現在變成這樣。」

    「現在怎麼樣?」他打斷她,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等她對自己的評語。

    她一時間竟說不出,只能含含糊糊的描述:「一時在這裡,一時又在那裡,做做這個,再做做那個,要是你五歲的時候就是這樣,我外婆肯定又要跟你講《龜兔賽跑》《小貓釣魚》的故事了。」

    那時,郁亦銘常到她家去玩,兩人對面對坐在一張小圓桌邊上寫字畫畫。女孩大多比男孩早慧,她不管是寫字還是畫畫都又快又好,兩人每次比賽都是她贏,小孩子贏了總是很得意,她最喜歡在他面前顯擺,他不服氣,就去找她外婆,直接挑戰比賽規則:為什麼一個字要寫十遍?為什麼畫的畫非要跟書上的一樣才算好看?還有我們是中國人為什麼要學英文?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總之是許許多多的為什麼。

    或許,只是或許,他還真說對了。他從小就跟她不一樣,這麼多年過去了,似乎許多事都變了,但其本質卻始終不曾改變。

    「一輩子很長的,你考慮清楚沒有,真的要這樣過?」她又問他。

    「是啊,一輩子是很長,如果我能活八十歲,花幾年時間晃悠也不過就是一轉眼的事情,為什麼要糾結這麼多?」他自以為很有道理。

    「可是別人都在讀學位找工作結婚生小孩兒,時間寶貴,你不覺得自己浪費?」

    「哈,剛還說一輩子很長,一會兒又短了?」他找她的碴兒。

    她笑,索性投降了,作勢拿出錢包,拍出一張鈔票,說:「我說不過你。贊助你一百塊,去找個心理醫生聊聊吧。」

    「我病得重,一百塊哪裡夠?」他也同她玩笑,「醫生看見我肯定會說,你,來得太晚了,如果是十幾歲,可能還有機會能治好,現在年紀這樣大,已經沒救了。」

    「啊呀,那怎麼辦?」她假裝聽到噩耗。

    「不是早跟你說過,』他看著她回答,「我得找個人給我做主,時時告訴我怎麼做。」

    她愣了愣,終於還是躲過他的目光,又低頭喝酒。

    如果他們現在還是十幾歲,一切可能完全不一樣。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她忍不住拿他與葉嘉予比較,仔細想起來是有些奇怪的,她從來沒有把這兩個人放在一起比較過,或許是因為他們簡直就像從兩個世界走出來的,而且,還是兩個永遠不會相交的世界。

    正如郁亦銘說過的,葉嘉予是個有擔當的人,他把一切都背負在肩上,塘廈那個大家庭,甚至還有薛璐,他們的期望便也是他的期望,他們的困境也是他的困境,所以他才那麼忙,那麼累。

    而郁亦銘卻恰恰相反,他是活的最輕鬆的人,可能是打算走得很遠,他總是輕裝上路,什麼都不帶,誰都不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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