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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30:27 作者: 陳之遙
    採購是大手筆,手藝卻沒有跟上去,郁亦銘明顯一個人搞不定,馮一諾也去幫手,公寓地方小,廚房窄的像一條走廊,兩個人已經轉不開身,雋嵐也湊過去,被果斷轟走。

    她靠在廚房門口看著他們忙活,見郁亦銘手忙腳亂就嘲他:「你總算也有不會的事情啊。」

    「沒做過當然做不來,」他倒也無所謂,「而且,你這什麼破電磁爐啊,油鍋都燒不熱。」

    「就是就是,」馮一諾在一旁起鬨,「就跟從前學校宿舍里的差不多。」

    聽她這麼說,雋嵐也想起波士頓市區的那棟宿舍樓,每一層監獄一般住了許多人,中間有個公用的大廚房,只有電爐和大冰箱,她在那裡做過一次失敗的奶油龍蝦,如果沒記錯,就是做給葉嘉予吃的,後來他們去跳舞,再後來在她的單人床上□。她有些佩服自己,想到這一切,臉上還能帶著笑。

    忙活了半天總算湊出三菜一湯,都是很家常的,味道也只是過的去。屋裡統共只有一張桌子,靠牆放著,郁亦銘想的周到,連折凳都自帶了。

    吃完飯,三個人坐在一起看電視。雋嵐從來沒交過有線電視費,只有幾個頻道,節目也是翻來覆去放的,很沒意思,但那兩個人就是不走,雋嵐又不能轟,總算馮一諾沒有試圖跟她談心,問她:你還好吧?傷不傷心?郁亦銘也沒跟她提WESCO的事情。

    後來,郁亦銘總算說要走了,馮一諾卻還賴在那裡。

    「你不回去?」雋嵐問她。

    「嗯,我牙刷內褲都帶來了。」一諾回答。

    「幹嘛?」

    「陪你住兩天。」

    「為什麼?我有什麼地方不正常嗎?」

    「我看你就是太正常了。」

    「那你要我怎麼樣?」

    一諾像是被她問住了,許久才問:「雋嵐,你為什麼不哭?」

    雋嵐也是一愣,嘴裡切了一聲,躲到廁所去洗臉。她關上門,開了水龍頭,低下頭任由水流沖在她臉上。水流的聲音反倒讓她覺得安靜,她又想起一諾說的話——的確,她剛剛結束一段將近五年的感情,如果算上單戀的那一段,還遠遠不止五年;她失掉第一個孩子,即使將來有一天,她兒女繞膝,還是會記得這樣的傷痛。一諾恐怕是對的,她應該哭,應該哭得撕心裂肺,跑到葉嘉予住的地方去把所有易碎品都砸了,領帶統統剪掉,唱片放進湯鍋里煮,書撕的粉碎。

    然而,她連一絲一毫這樣做的衝動都沒有,為什麼?

    她抹掉臉上的水珠,直起身子對著鏡子醞釀了一下感情,很久很久,眼底還是乾的,她不知道究竟是哪裡不對,禁不住也這樣問自己:章雋嵐,你為什麼不哭?

    十二.香港,實行資本主義制度,以廉潔的政府、良好的治安、自由的經濟體系及完善的法治聞名於世。

    第二天一早,雋嵐就回去JC上班,本來可以請幾天病假,她自覺沒什麼大礙,犯不著再呆在家裡,連累馮一諾也能出去。

    去公司的路上,她還在想,WESCO的事情要怎麼跟Johnson說,到了辦公室,她還沒去找Johnson,Johnson卻已經來找她了。

    「這幾天你不在,」Johnson這樣開場,「我本想叫Ming把WESCO那個項目收尾的一些事情都做掉,他手上還有其他項目,結果就拖到現在。」

    Johnson的口氣里似有埋怨,不知是對她,還是對郁亦銘。她心裡卻有些觸動,郁亦銘存心hold著這件事,一直拖到她回來。

    她關了門,把WESCO的問題和盤托出,Johnson聽完才覺得後怕,他作為老闆,可是要在報告上簽字畫押的,將來一旦出了事,責任最大的就是他,唏噓過後就囑咐雋嵐趕緊把報告改好,如果時間不夠,他會去和客戶方面聯繫,人家一定也能理解,畢竟這是對他們負責。

    從Johnson的辦公室出來,她回到自己位子上,開始動手改報告,但看著原來那個一片祥和的版本,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處下手。不多時,郁亦銘也來了,徑直去自己位子上坐好,一句話都沒跟她說,就發給她一封信,正文空白,附件里是一個PDF文檔。

    她打開來看,是WESCO的評估報告,乍一看跟她請假去塘廈之前那一版沒什麼不同,她還在納悶,又發一遍給她做什麼?等到一條條讀下來才發覺不一樣,應該修正的地方都已經改好了,每個數字的出處都十分清楚,WESCO的資金問題在最前面「概述」那一章里就已經指出——存在嚴重影響評估結果的重大事項。

    看到這裡,雋嵐抬起頭,朝郁亦銘坐的位子看過去,發現他也正望著她。

    「除了馮一諾,那件事我沒跟任何人提過,」他在sametime上對她說,「報告到底用哪個版本,你自己決定。」

    她覺得有點諷刺,離開塘廈之前,自己也對葉嘉予說過差不多的話。

    「我已經跟Johnson談過了,報告會改好了再給他看,」她如實回答,「既然你已經改好了,那就不怕來不及了。」

    她看到他的狀態變成正在輸入,但很久都沒有新消息發過來。她等得不耐煩,關掉那個窗口,正打算開始做別的事情,消息卻又來了。

    「你發還是我發?」他問。

    「你寫的當然是你發,省得到時候又說我搶你的功勞。」她回答。

    「還是你發吧,這是你的項目。」他卻又這樣說。

    「好。」她答應了,他說的也有道理,而且剛剛也是她去和Johnson談的,省得Johnson再多想,郁亦銘明知有問題,報告都改好了,為什麼還憋了這麼多天不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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