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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30:27 作者: 陳之遙
似乎一轉眼就到了宴席的那一天,兩個人又回到塘廈。葉嘉予去機場接女方的親眷,雋嵐則跟著嘉穎去化妝、做指甲。
美容師看雋嵐素麵朝天,身上穿的也簡單,又是說一口普通話,不知是從哪個小地方來的,也是好心,每個步驟都解釋給她聽。
雋嵐的確是粗枝大葉的人,從來就不知道保護手,也從沒有留過長指甲,更不用說在上面塗顏色了,小時候是因為要練琴,指甲總是剪到最短,每次去老師家裡上課的路上,還要自己檢查一遍,有時候長了忘記剪,便直接咬掉,雖說難看一點,但總比被老師罵的好。後來,不用練琴了,咬指甲卻變成一種習慣,進而又成了頑疾,一到緊張的時候就會咬,幾乎是無意識的,總也改不掉。直到上大學,她才知道,其實咬手指的人是因為沒有安全感。這個道理還是馮一諾告訴她的,那個時候,一諾報了一個選修課,上了一個學期的「積極心理學」,迴轉來便時常裝作心理學專家。
聽她這樣說,嘉穎很是意外,說自己很小就塗指甲油,各種各樣的顏色攢了許多。雋嵐突然有些羨慕,她念了這麼多年書,琴也彈得好,但和嘉穎比起來,的確沒有怎麼享受過做女孩子的特權,從一個學校到另一個學校,青蔥歲月似乎就這樣過去了。
但嘉穎卻又反過來羨慕她,對她說:「雋嵐姐,你們這樣真好。」
雋嵐不懂好在哪裡。
「大哥喜歡你,我們全家也都喜歡你。」嘉穎解釋道。
雋嵐不懂嘉穎為什麼突然說這樣的話,不知道怎麼接口,只能低頭看美容師往她的手上塗這個那個。
「你還記得上次在你公司樓下那個人嗎?」嘉穎又問她。
雋嵐點頭,她記得那個男孩子,年紀很輕,瘦瘦的,穿的也時髦。
「我男朋友。」嘉穎指指自己,做嘴型說出這四個字,好像很神秘。
雋嵐聽了一點都不意外,一男一女一起玩通宵,不是男女朋友才奇怪呢。
「我們從前是同學,初中里就認識了,」嘉穎繼續說下去,「他比我大一點,後來讀了個技校,畢業就出去打工了,深圳萬象城的Miumiu開張,他就在那裡賣衣服,雖說東西比香港賣得貴許多,我還是經常帶姐妹過去照顧他生意,他現在在一間表行做學徒。」
這段因緣倒是雋嵐沒想到的,她以為嘉穎跟那個男孩子只是隨便認識隨便玩玩的,看他的打扮,家境應該也不錯。現在聽下來,才知道他與嘉穎已經認識這麼多年,而那一身行頭多半是靠嘉穎接濟的。她禁不住想,學校就是這麼一個奇怪的地方,把各種各樣的人聚在一道,她和嘉予又何嘗不是這樣。
「你爸媽是不是不喜歡他?」她大概猜到怎麼回事,便這樣問嘉穎。
「自然是不喜歡,」嘉穎回答,「媽媽說大哥找女朋友呢,本人好,家世清白就可以,但我是女孩子,最好找個家境差不多的,像你跟大哥這樣讀許多書也可以,或者會作生意也好,但他什麼都沒有,父母都是工人,書只念到技校。」
「但是你喜歡他呀。」雋嵐道,突然覺得從前錯看了嘉穎,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人卻原來也是有煩惱的。
「是啊,」嘉穎點頭,「他讀書不好,但手很巧,師傅都說他聰明,以後肯定會有出息,如果有可能,我們以後也想開一間表行,但只是這點出息,我爸媽一定是不放在眼裡的,其實有錢又算什麼,說不定什麼時候說沒有就沒有了。」
雋嵐對她刮目相看,「有錢又算什麼,說不定什麼時候說沒有就沒有了」,此等覺悟似乎不是她這樣的富二代小姐應該有的,也不知怎麼安慰她,只能說:「他們慢慢就會懂,長輩也是希望你好。」
嘉穎明白這只是美好的願望,嘆一聲道:「我本來想,我們兄妹倆怎麼都這麼倒霉,原來只是我一個人倒霉,大哥運氣好,又找到你。」
雋嵐聽到那個「又」字,心中一動,但話說到這裡,指甲已經做好了,裸粉底色,描了法式的白邊,精緻漂亮。
嘉穎連聲贊好看,說著說著又換了話題,興致勃勃地問雋嵐:「你們的新房子有院子吧?想不想養條狗,我認識一個人,他家的拉布拉多馬上要生BB,如果你要,我去討一隻來。」
雋嵐愣住,心想這下狗也有了,那夜的夢境竟然這樣准,還有兩個孩子,是不是也會應驗呢?
25
做好指甲又是化妝梳頭,雋嵐從沒有化過這樣的濃妝,乍一下在鏡子裡看到,差一點都不認出是自己。待到一切妥當,從美容院出來,葉嘉予打電話給她,說她爸媽和外婆已經到達,在酒店安頓下來。她也搬過酒店去住,即可以照顧到長輩,禮節上也更過得去。
當日下午的第一件事便是下聘禮,葉嘉予的父母鄭重去酒店拜訪,奉上重金,又向雋嵐的爸媽道歉,實在是因為時間太緊,不能去上海做足禮數。雋嵐的爸媽當然說沒關係,這些都是舊俗,不用做全套,只要孩子們高興就好。
四點多,訂婚宴開始,先是湖邊草坪上的酒會,裝飾、食物、酒水均是西式,來賓大都是年輕一輩,外頭停的也多是歐洲牌子的跑車。香檳一瓶瓶開起來,托著酒杯的人也都是美冠華服,其中要數嘉穎那一群姐妹最惹眼,一個個小禮服穿好,不用問全是一線大牌最新一季出品,能做到不撞衫還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