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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30:27 作者: 陳之遙
回程全都是下山的路,他們走得比較當心。淌過一條山澗時,葉嘉予走在前面,回頭伸手去扶她,不想腳下一滑,整個人一下子摔下去。水流湍急,等雋嵐反應過來,他已經被衝到了數米之外,頭朝著下游,試圖去抓旁邊的石頭和植物,卻完全使不上勁。她來不及細想,跑過去拉他,一下沒有拉住,甩掉背包,整個人撲出去,總算抓住他的胳膊,溪流看起來溫婉無害,親身落到裡面才知道有多少力道,水灌進衣服里,冰冷刺骨,兩個人順著山澗滑出很遠,直到她用力勾住旁邊的一根倒伏的樹幹才算停下來。她拉不動葉嘉予,只能緊緊住著他,待他調過姿勢,也抓住那根樹幹爬上去,再把她拖上岸。
兩個人都渾身濕透,雋嵐帶的東西都已經扔了,葉嘉予的背包里有一件毛衣,幾包紙巾,包是防水的,總算還都是乾的,他生起一堆火,讓她擦乾身體換衣服,自己又返回去找她的背包。
她瑟瑟發抖,不知是冷的,還是因為害怕,牙齒打著架,還要拉住他講笑話:「你看,我說不讓你一個人來吧,要是沒有我,你不知道被衝到哪裡去了。」
「那謝謝你噢。」他也笑答。
「你謝什麼?」她收起笑容,覺得這對話是那麼的熟悉。
他愣了愣,終於還是說出來:「謝謝你,這麼勇敢。」
「我不要你謝!」她突然生了那麼大的氣,眼流落下來,想要爬起來,身上還在不住地打顫,「你知道我不要你說謝謝!」
「雋嵐。」他伸手抱住她,沒有讓她走開,
除了叫她的名字,他並沒有說什麼特別的話,但他們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後來,葉嘉予問過她,那一次為什麼非要跟著他去冰川公園?
「你就別問了,我就是想去。」她總是這樣回答,一直都沒告訴他為什麼。
後來,他們也曾像所有戀愛中的人一樣胡思亂想,有一天,他們的孫子或者孫女會問:爺爺和奶奶是怎麼在一起的?到時候就可以告訴他們:爺爺掉進水裡,奶奶把他撈上來,爺爺就歸奶奶所有了。
之後的一切都是緩緩地,自然而然的。旅行結束,葉嘉予送雋嵐回波士頓,從她住的地方出來,在樓梯拐角第一次吻她。她跟馮一諾住的是學生宿舍,臥室一人一間,帶一個小小的廁所,廚房是合用的,每一層都密密麻麻住了許多人,看上去就像是電影裡的美國監獄。房子不算很舊,設施卻不太好,那一層的樓梯間剛好就沒有燈,有人從樓下上來,腳步聲打斷了他們。她對他說再見,他又抱了抱她就走了。可能是她的期望太高吧,那個吻是有些平淡的。
第一次上床則是在紐約了,那時,葉嘉予已經在曼哈頓租了房子安頓下來,雋嵐周末去看他,白天去Coney Island的遊樂場玩一整天,晚上一起吃飯,又去看電影,當天回波士頓肯定是不可能了,她沒有訂酒店,他也沒有提起這個問題,那麼當天夜裡就肯定是睡在他那兒了,她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有些期待,也有些緊張,「過了今天,我就從女孩變成女人了,」這句傻乎乎的話,在坐過山車的時候突然出現在她的腦袋裡,後來又默默的對自己說了好幾遍。
可能又是期望太高了,也可能是因為她太緊張,那天夜裡,他們什麼都沒能做成,試了幾次,每一次她都下很大的決心,但每一次都忍不了那種疼。
第二天,葉嘉予開車送她回學校,她情緒低落。
「你怎麼了啊?」他問她。
她本來倒還好,被他一問覺得特別委屈,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樣,你說我是不是哪裡不正常啊?」
他見她這樣,反倒笑了,在路邊找了個地方把車停下,摟過她來安慰:「我們都是第一次,不成功也沒有什麼不對,以後一定會特別好的。」
這個回答是她怎麼都沒想到的,卻足夠叫她破涕為笑。
回到波士頓之後的第一夜,她輾轉難眠,半夜去敲馮一諾的房門,兩個人擠在一張單人床上。
她把這事告訴一諾,一諾也很意外,連聲說:「章雋嵐,你算是揀到寶了,你的運氣怎麼會這麼好?拜了哪個菩薩,趕快告訴我。」
「什麼揀到寶?什麼運氣好?你這人思想怎麼這麼齷齪!」她嘴上這樣講,心裡卻是那般妥帖的感覺,他們都是第一次,她也沒想到。
「心裡樂開花兒了吧,還假裝正經。」一諾一針見血的揭穿了她,靜了一會兒,突然又賴著臉湊過來問,「你老實告訴我,葉嘉予真的有那麼大?」
黑暗裡,雋嵐覺得自己的臉騰的紅起來,伸手拿過一隻靠枕打在一諾的身上,罵道:「想什麼呢你!」
「咱們這麼熟了,想想也不可以啊?」一諾叫起來。
「不行!」她答得很乾脆。
因為,葉嘉予是屬於她的,她一個人的。
真正成功的第一次,卻又是在波士頓了。葉嘉予原先住的房子要再分租出去,在學校的網站上登了廣告,有人打電話來說要看,約好了時間,他臨時有事耽擱了,只好讓雋嵐過去開門。
新房客也是個香港來的留學生,念一個理工科的博士學位,同樣是二十好幾的人,卻還有個老媽跟在旁邊。這副架勢又讓她想起高中理科班的那幫人,就好像是完全不同的物種似的,但中年婦女的愛好卻都是差不多的,那位太太也不例外,房間看過基本滿意,就開始討價還價,盯著雋嵐問,租金好不好再商量?家具擺設是不是都會留下來?葉嘉予原先交給房東的那筆定金能不能就算送給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