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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30:27 作者: 陳之遙
一曲終了,眾人鼓掌,鄰桌有人過來清他喝酒。他把琴還給雋嵐,對在座的同事自謙:「是July的琴好。」
雋嵐有些不悅,覺得他的語氣怪怪的,聽起來不像是在誇她的琴,倒像是在沖她,心想明明是他搶了風頭,倒好像自己哪裡惹到他了,他這個人從前就是這樣,其他都變了,偏這個毛病一點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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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幫人坐著繼續喝酒聊天,雋嵐習慣性的走神,郁亦銘坐在她邊上,倒好像很照顧她,她這邊杯子還沒見底,他就再叫,弄得她不知不覺就喝了三四杯,胃裡熱起來,兩頰緋紅。
「你記不記得孫偉?」他突然湊近她問。
「誰?」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孫偉,從前也是理科班的,人很瘦的那個。」
「哦,猢猻是吧?」她總算想起來了。
他笑,點點頭。
「他現在怎麼樣?」她不知道郁亦銘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人,只是隨口問一句。
「在加州理工搞應用物理,今年開始做博士後了,就是還沒有女朋友。」乍一聽簡直就是真人版的Big Bang Theory。
「你跟他倒還有聯繫?」她有些意外。
「很奇怪嗎?」他反問。
「你們倆不是不對嘛,我記得那個時候他想黃掉你的AP考試,結果你搶了他的第一志願。」
郁亦銘笑起來:「那你就錯了,他算是我中學階段交情最好的了。」
「是天才之間的惺惺相惜吧。」雋嵐揶揄他,心想也許是自己記錯了。
他搖頭,啜一口酒,裝模作樣的嘆氣:「我們這種人,恐怕是同病相憐更多一點吧。」
雋嵐以為他會繼續說下去,但他卻停下來了,轉身去跟那個美國人聊紐約的事情。他應該也在那裡住了很久,聽起來好像角角落落的地方都去過。她繼續喝酒,直到覺得胃裡有些不舒服,自言自語般說了聲抱歉,便起身去洗手間。
那條走廊有一整面牆是落地窗,正對著馬路,路兩側的路燈、霓虹,再加上過往車流的燈光,在玻璃上輝映變幻,看著叫人頭昏。她快步走過去,推開女洗手間的門,迎面便是一面全身鏡,門合上之前,有短短一瞬,鏡子裡映出外面的街景,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她一下怔在那裡,再開門出去,卻怎麼都找不到了,但她自信不會看錯,那個人是薛璐。
薛露是一個人,還是有人陪著,她沒有看清。站在洗手台前面,被檸黃色的燈光一照,剛才很肯定的記憶也模糊了,或許她真的是喝多了。
待她從洗手間回來,已經有幾個活躍分子吵著要換場子,嫌此地太靜,氣氛不夠。於是,一行人結帳出了「棕糖」,幾個有家室的人告辭要走,Johnson也在其中,雋嵐見老闆都走了,便打算開溜。
郁亦銘卻不放她,半真半假的說她:「July,你年紀最小,怎麼能跟他們比?怎麼這麼沒活力呢?」
其他幾個人也一起起鬨,莫名其妙的,她就被拖進Cube,開始了下半場。
Cube其實離「棕糖」很近,卻是完全不同的氣氛,簡單的來說,要是郁亦銘在這裡彈《阿爾汗布拉宮的回憶》,絕對沒人會注意,就算他用的是電音吉它,估計也只有直徑兩三米之內的人能聽見。
雋嵐念書時也是愛玩的人,再加上喝了點酒,更加放得開,不多時就已經開始跟人大跳twist,直到覺得手機在口袋裡震,拿出來一看,竟有三個未接來電,都是葉嘉予打的,屏幕上正閃著的名字也是他。她趕緊接起來,周圍音樂震天、人聲嘈雜,根本聽不清,只能要他等一等,跑到洗手間,再給他打過去。
「你在哪裡?」葉嘉予問她。
「在外面,同事聚會。」雋嵐回答,又反過來問他,「你到家了?」
要真是這樣倒很難得,一向都是她在家裡等他,自己今天也不知怎的,瘋得忘了形。
嘉予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說了一句:「我過來接你。」
「好,我在Cube,你知道地址嗎?就是……」還沒等她說完,他那邊已經掛斷了。
葉嘉予來的時候,她還在與人跳舞,至於和誰,她自己也記不得了,只知道他又打她的電話,她回過頭,看到他就在幾米之外,撥開人群,朝她走過來。他沒有打領帶,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了一粒,仿佛又是從前的樣子。她遠遠看著他,忽覺記憶回閃,好像又回到幾年前在波士頓念書的時候,在他學校附近的小酒館跳Salsa。那時,他們才開始不久,每一次兩個人在一起,熱度便抑制不住的越升越高,而Salsa的真諦偏就是欲拒還迎,她至今還記得那一次與他身體相貼的感覺。當夜,兩個人擠在她宿舍的單人床上過夜,他伏在她耳邊與她玩笑,說她雖不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卻也下得舞池上得床笫。
她始終沒能從回憶里出來,只是定定地對著他淺笑,也朝著他走過去,拉他起來一起跳。但他在原地沒有動,反而一把她拉過去,貼著她的耳朵說:「我不喜歡你這樣。」
「我怎麼樣了?」她看出他不高興,卻仍舊笑著,反問他,多半是借著酒力。
嘉予沒有回答,拉她出人群,她不肯,他便打橫將她抱起來就走。左右都有她的同事,她佯作自然,伸手樓住他的脖子,對別人說:「這是我的男朋友,葉嘉予。嘉予,這是Mi插el,這是S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