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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30:27 作者: 陳之遙
爸媽對嘉予很滿意,飯桌上,所有人都表現良好。直到最後,媽媽話多起來,拉著嘉予,不停地說自家女兒有多好多好:「嘉予啊,我跟你說,你可要好好對我們雋嵐,現在外面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有幾個?從小到大就是讀書練琴,練琴讀書,從來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這也是因為我們對她管教的嚴格,我跟她爸爸一直覺得,什麼時候就做什麼事情,高中里應該念書的時候就認真念書,等上了大學可以開始交朋友,大學畢業嘛就應該開始考慮成家立業的問題了,你說是不是?」
嘉予在一旁聽著點頭,雋嵐看看他,有些尷尬,覺得媽媽好象王婆賣瓜,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這套「什麼時候就做什麼事情」的理論,她好像從來都沒聽見過。
他們在上海總共待了六天五夜,嘉予就住在她家,夜裡就睡客廳。他身材高大,躺在那張三人沙發上,腿都伸不直。雋嵐的爸媽知道他的家境,覺得有些不過意,他倒沒什麼,好象這是很自然的事情。雋嵐也不原意他去住酒店,爸媽在這裡,她肯定不能跟他住過去,倒不如就這樣,朝夕都能見到,更像是一家人。
離開上海的前一天,半夜,她溜出去,把嘉予叫醒,帶他去她的房間。這樣偷偷摸摸的反倒有種別樣的刺激,她差一點叫出聲來。事後,他躺在她身邊,床很窄,兩個人並排睡著幾乎嚴絲合縫。
「這把舊琴你還留著?」他看到掛在牆上的吉他。
「嗯,離開紐約的時候一起打包寄回來的。」她回答。
「不是買了新的了嘛,我以為你丟了呢。「他又說。
「沒有,」她搖頭,迷迷糊糊的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臨走之前,媽媽叫雋嵐去房間裡,拉著她的手,對她說:「要是他家裡人不喜歡你,你就回來噢。」
雋嵐覺得這話有點,看媽媽眼淚掛在眼眶裡,突然也動了感情。這或許就是人生中必須經歷的事——二十多年被珍愛的孩子,長大,離家,是否還能被別人繼續這樣珍愛著?對為人父母者來說,這是一個哪怕只是想一想,心都會抽緊的問題吧。
就這樣,雋嵐第一次上門,一切順利,皆大歡喜。那之後,所有人總算把心放回肚子裡了,包括她爸媽,還有馮一諾。
雋嵐把阿公的話告訴一諾。一諾聽了就笑她,葉家的媳婦怕是沒那麼好做,嘉予的阿公這麼說,意思很明白了,要做葉嘉予的老婆,最重要就是會生養,生的多,而且一定得有男丁。
8
結婚之後,是不是真要生到兒子才能收手,倒不是雋嵐眼下想的最多的問題,她唯一關心的是嘉予對她的態度。自從見過雙方家長之後,或許更早,從他們來到香港開始,他們之間就有些東西在迅速的冷下去。她不太會總結,卻記得那些細碎的小事,比如他發給她的簡訊,從最開始的「北鼻我今晚加班不能和你一道吃飯你早些回家路上小心」,到現在簡簡單單幾個字「加班不用等我」,越來越簡短,就好像是在擬電報。
這種事,她只對馮一諾說過。一諾安慰她,一段感情里總有起落高低,老夫老妻了,不可能總是如膠似漆。這都是些套話,她也懂的,如果換了是一諾遇到這樣的事,她大概也會這麼說吧。但事實上,她和嘉予並非老夫老妻,他們認識有五年,在一起的日子尚不到三年,前面還有漫漫的歲月擺在那裡,而可供消磨的幸福卻像是烈日下面的水窪一樣乾涸下去。
雋嵐覺得,她所需的真的不多,卑微到只是想和他多說些話而已。但嘉予幾乎從不跟她講工作上的事情,她自己過的也是上班下班兩點一線的生活,可以拿來聊聊的也就是公司里的那些見聞。
郁亦銘來了之後,能說的話題倒比從前多了許多。不是因為她特別注意他,而是他這個人實在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了,今天要換立式的寫字檯,明天叫女同事幫她打領帶,後天又買一副拳擊手套回來,戴在手上,在辦公室里晃來晃去。可能是她不太擅長講故事吧,原本覺得有些意思的事情,經她的嘴講出來,好像又沒什麼意思了。
這一次從塘廈回香港,兩個多小時的路,她也是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絮絮地跟嘉予說話。
直到嘉予突然打斷她,笑問:「這個郁亦銘是何方神聖?怎麼一直聽你起?」
她渾然不覺,連忙否認:「不就是公司里一個討厭的人,我哪裡有一直在說?」
嘉予笑了笑,沒有再問下去。
她有些尷尬,想要換個話題,搜腸刮肚的總算想出來一個,對嘉予說:「我們部門剛成立,你手裡要是有資產評估的事情千萬介紹給我。」
嘉予輕笑道:「現在搞到連生意也要你們自己攬?你這份工的性價比真是越來越低了。」
雋嵐看他不太上心,趕緊把重要性分析給他聽:資產評估部才剛開張,人都已經招到了,工作卻不多,公司里大小老闆都在到處攬生意,如果她能找到個客戶,無論大小,一定是大大的加分,那個高級經理的位子也就不用怕爭不過別人了。
「還有誰跟你爭這個位子?」嘉予笑問,仍舊像是在聽一個小兒科的故事。
雋嵐脫口就要講,卻又生生的咽回去,換了一種說法:「就是一個跟我差不多級別的人,你不認識的。」心裡卻在想,郁亦銘,又是郁亦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