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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27:15 作者: 陳之遙
    84)

    我們上車。停車的地方很擠,我很熟練的倒出來,甚至還記得提醒他系好安全帶。

    「你會在巴黎呆多久,三天還是一周?」路上我問他,語氣輕鬆,眼睛盯著前方。

    話說出口的下一秒,我就後悔了,明顯是帶著些怨抑的話。他會怎麼看我,他會怎麼回答?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說:「我本來也可以不斷地追求你,也可以哄騙你,但是我不願意這樣。」然後就沉默,轉頭看著車窗外面。從反光鏡裡面看不見他的眼睛,只留給我一個側臉。不過這樣我反而可以肆無忌憚的看他,他的臉頰,嘴唇,衣領和領口旁邊的皮膚,差一點開過了頭,錯過了那個應該轉彎的路口。

    我住的地方的底樓有老房子常見的那種非常高的木門,我開門領他進去。電梯停在底樓,很小, 讓我們如此之近。

    「你看起來不錯嘛。」我找話說。

    「你該看看我去年在南美時候的樣子。」他說的很輕鬆,話里甚至還有一點自嘲的味道。卻讓我不能再控制自己,一下子撲到他身上,把臉靠在他的肩上,他抱住我,親吻我沾著眼淚的嘴唇,一直到電梯停下來,才領我出來。

    我哭著說:「我過的也很糟糕。」

    「我知道。」他回答,「Paris Match那張照片上,你笑得一點也不快樂。」

    兩個人在走廊里擁抱著站了很久,直到我哭夠了,開始在昏暗的燈光下,掏出包里亂七八糟的東西找房門鑰匙,他笑起來,不用他說,我知道,歸根結底我還是他記憶里的那個姑娘。

    鑰匙總算找到了,我打開門,但沒有開燈,希望這個時刻屋子裡能夠暗一點,可以遮掩我們的神情和身體。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已經積起了一層薄雪。對面房子積雪的白色屋頂,反射著月光,把房間照的通亮。他走近我,兩個人幾乎同時垂下眼睛,不敢看對方的目光。我脫掉大衣,裡面穿的是一件白襯衣和黑色塔夫綢的裙子,很緻密的面料,有稜有角。我從來不知道衣料會發出如此性感的聲音,直到他的手放在我身上,撫摸我,就像輕輕的憔悴布丁上面薄薄凝結的焦糖,下面是難以察覺的亂了的脈動。那聲音讓我們有些手忙腳亂,直到衣服一件接一件落到地上,一切變得柔軟無聲,而他溫熱的皮膚摩擦著我的身體,才從容和溫柔起來。

    開始了很久之後,我都覺得自己在做夢,他的溫度、體重,他握住我腳腕的動作,所有都是我很長時間以來一遍又一遍在夢裡溫習過的。直到兩個人都閉上眼睛,臉向著無可企及的快樂揚起,我才漸漸相信這是真的。

    我似乎睡過去了一會兒,又被特別明亮的月光弄醒。我閉著眼睛,伸出手,卻只摸到一片冰涼的床單。然後,幾乎立刻就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悲傷的聲音嗚咽起來。而他其實就在我身後,一隻手摟著我的肚子,另一隻放在我心口上。溫暖而輕柔,熟悉的叫人感覺不到。我翻身面對著他,看著他的眼睛,他也看著我。我說:「永遠和我在一起。」他沒有回答,但是我懂他的眼神。他的嘴合在我的嘴唇上,我知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我知道這種感覺跟他說過的那種愛情很接近。

    85)後記

    2007年2月,林晰和程文瑾在巴黎舉行了小型婚禮。婚後,他們暫時留在法國。林晰仍舊做商業攝影,程文瑾繼續和Bene一起為L』Espace XL工作。不過,對於兩個表面上現實主義,骨子裡無藥可救的浪漫主義者來說一切都是暫時的,只除了愛情。

    周君彥獲得了事業上的成功。電視財經節目和時尚雜誌里都有他的訪談錄。2007年4月份,他就讀的高中校慶。他和一個卸任的部長一起被當成榮譽校友來歡迎。他又變成了眾人的寵兒,似乎誰都不記得1997年到1998年間發生的事情了。

    8月份,周君彥在尼斯參加一個無動力帆船比賽,又一次遇到了在那裡度假的林晰和程文瑾。他巨大的白色風帆展開,上面是一個水墨草書的漢字。不過程文瑾不再有興趣去探究那究竟是什麼字,誰的名字。因為,她正在全副身心的等待10月份的一個日子,她和林晰的第一個孩子將在那一天降生。

    這是一首別離過往的歌,獻給藝術,成長,和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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