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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27:15 作者: 陳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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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幾乎什麼也沒有帶,只拿了一個裝了駕照錢包電話的小包,想了想,然後把護照也放進去。走到底樓門廳的時候,管理員叫住我,問是不是去醫院,他幫我叫車。我心裡狠狠地痛了一下,但還是回答說不用。沒有去車庫拿車,出門一路跑到相鄰的大馬路上去叫出租,一副準備亡命天涯的樣子。

    到機場的時候已經是Last call,航空公司的地勤招呼我走快速通道林登機牌,所有事情都快的不容我考慮。機票沒有仔細看,只知道登機牌上的位子很前面,上了飛機才發覺這次3個多鐘頭的飛行居然坐的是頭等艙。相鄰的座位都沒有人坐,空乘一轉眼消失在藍色門帘後面,搭乘的仿佛是一次鬼魅的航班。機艙里不知道為什麼很冷,可能是還在發燒的緣故,我身上只有睡覺穿的短袖汗衫和一條薄薄的運動長褲。我把座位上的毯子裹在身上,又另外要了一條厚一些的絨毯,蓋在身上。一個有些年紀的空姐過來說我臉色很不好,問我還要什麼。我就要了一片感冒藥。藥吃下去,飛機已經開始滑行,我眼皮又酸又重,後背和大腿骨隱隱的疼,很快藥效上來,我睡得昏昏沉沉。

    做了一程的亂夢,夢裡天空像藍眼睛孩子的虹膜那樣湛藍,林晰的臉離我那麼近,用溫柔聲音說:乖乖的,等我回來帶給你一束玫瑰。我很乖的點頭,看著他在草地中間一條灰色的路上越走越遠。又聽見遠處有人在叫我,我看過去,是周君彥站在一個伸向海面的的崖角上,他看見我回頭就縱身跳下去,一個漂亮的姿勢鑽進濃郁的藍綠色海水裡。潛泳很遠的距離才露出水面,向我揮手,要我跟他去。我想要去腳卻重的邁不開步子。林晰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就在我身後,湊近我的耳朵說,去吧,如果你愛他。話還沒說完,他好像被一隻手拉走了,聲音越來越遠,一個女人美麗的頭髮在他肩上飄來飄去。

    我伸出手去拉他,碰到的卻是空姐的制服袖子,她叫醒我,告訴我飛機就要降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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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機上總是幹得像沙漠。加上目的地是大雨中熱帶海濱,走出機艙的時候,濕熱的空氣顯得出乎意料的沉重。時間已經挺晚了,機場裡人很零落,我搭自動扶梯下到底層,很遠就看見周君彥大大方方的站在國內到達處,襯衣帶著微妙的淺藍色,藏藍色褲子,腳上一雙loafer,像是剛剛從某本boating雜誌的封面上走下來的,偶爾抬頭看一眼大屏幕。我立刻意識到自己原來亡命天涯的念頭有多蠢,有一瞬幾乎想退回去,可惜那時沒有體力逆著往下的自動扶梯飛奔而上,而且飛機也不可以像計程車一樣說回去就回去,最早一班往紐約的航班也要等到明天早晨。

    他抬頭看見我,朝這邊招手。我吐了一口氣,走過去。機場的玻璃牆外面是黑色和沉沉的雨幕,從空中看下來,這裡看上去一定就像是一隻發光的水母。他伸出一隻手摟住我的肩膀,在右邊額角的頭髮上吻了一下。他沒有問我臉色怎麼那麼差,沒有問我為什麼冷的發抖,好像早已經知道,都是因為他。他引我到門口上了一輛黑色轎車,示意司機開車。車裡有點冷,我坐下來就打了個冷戰,他關掉空調,車窗上很快結起一層薄薄的水汽,好像裝著冰凍黑莓飲料的玻璃杯壁,看不清窗外的景色,每隔一會兒蒼白的路燈光照進來,然後很快又陷入黑暗裡。在一個比較長的黑暗的間歇,他在我嘴上吻了一下,然後越吻越深。「我好像等了好久,沒有看見你,以為你不會來了。」他輕聲道。我的嘴一定是燙的,因為他的感覺有點冷。

    不知道多久之後,車子似乎折進一處屋檐下,聽不見雨點落在車頂篷上的聲音了。我跟他下車,他打開面前黑沉沉的玻璃房子的玻璃門。他低聲跟司機說話,我逕自進去,一言不發累得要命,在黑暗裡一扇一扇的去開眼前看到的每一道門。身後關門的聲音,他跟進來,點亮了一盞落地燈,幽暗的橘色燈光亮起來。然後走過來替我打開一扇門,門的那邊終於是間臥室,我在床上躺下來,拉過床單裹在身上,細密光滑的織物一點不暖和,但躺下來讓我多少舒服了一點。床陷下去一點,我知道是他過來坐在我背後的床沿上。

    「沒什麼要問我的?」他說。

    我閉著眼睛搖頭,說:「我就想過來看看你。你看起來過得挺好的。」幾秒難堪的沉默之後,又補充:「你別想太多。」

    他輕輕的笑,伸出一隻手用手指梳著我的頭髮,然後放在我肩膀上,很久很久,我幾乎睡著了。直到聽見門鈴聲,低低的說話的聲音,床邊一盞檯燈亮起來,我才睜開眼睛,「醫生來了。」周君彥俯身在我耳邊上說。醫生量了體溫,問了我幾個問題,接觸過什麼、對什麼藥物過敏,診斷是流感,給我打了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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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快就睡著了,都不記得聽到過醫生離開的聲音。再醒來的時候,熱度已經褪了,房間的落地窗遮著琥珀色的窗簾,縫隙里沒有一點光線透進來,天還沒亮。我睜開眼睛看見周君彥坐在床邊的扶手椅里看我。

    他問:「醒了?覺得好一點沒有?」

    我點點頭,問他「這裡是哪兒啊?」

    「Huderson在邁阿密的一間Resort,這是其中一座別墅。」

    「你們在搞什麼?」我坐起來,看著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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