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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27:15 作者: 陳之遙
差不多同一時間,我花了6個月通過了考試,拿到AICPA資格,加了薪水,升了一小級,算是正式踏入了這個無聊的市儈行業。回想起十幾歲的時候,總以為自己將來會幹一些特別的事情,不由得覺得現實的諷刺。
54)
訂婚一年之後,我們還是沒有談起結婚的事情。
這一年裡面,林晰一定程度上成了Jet set階層的一員,護照上蓋滿出入境的圖章,箱子上前一個航班的行李牌還沒來得及拆,新的已經粘上。我也出差,目的地大多是中西部。有幾個月我們在一起總共不超過一周時間。
2004年12月,我到倫敦參加培訓,林晰正在義大利。聖誕節前培訓結束,我們在米蘭匯合一起過新年。整個一周都是陰雨天,古舊的街道潮濕陰冷,街邊積著一點點來不及融化的薄雪。不過不要緊,金色的彩球深紅色緞帶蒼綠的松枝,橙黃色的燈光,五顏六色的禮物盒子,足可以溫暖這個季節。到達米蘭的頭兩天,林晰還要做完手頭最後一點工作,留我一個人自己玩兒。我出去閒逛,提前花掉還沒到手的年底獎金,或者就在房間裡看電視。酒店的電視頻道當中有一個從早到晚都在教跳舞,一個個子不高神似艾爾?帕西諾的男人帶著一群漂亮的年輕男女跳探戈,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但卻覺得非常動聽,帶著舞蹈的節奏和音韻,不知道為什麼我特別愛看這個台。
「你不會說義大利語,不要走太遠。」林晰早上離開的時候總是這樣講。
「誰說我不會講,Gucci, Versace , Fratelli Rossetti, Tanino Crisci…」我學者本地人的發音把Montenapoleone路上的精品店名字念了個遍。
他笑死了,在我額頭上吻一下,說:「你乖一點,等我回來給你買雙舞鞋。」
他沒有食言,傍晚的時候帶我去Fratelli Rossetti買了一雙銀色的舞鞋。晚上我們在酒店裡設有舞池的餐廳吃飯。
「你會跳舞嗎?」我問他。
他搖頭,說:「別擔心,Questa è l'Italia,會有人請你跳舞的。」
就因為我正穿著一件鐵灰色帶點兒紫的緞子連衣裙,帶著一串珍珠,打扮得很漂亮?被他說中了,喝餐前酒的時候就有人來請我跳舞。一個挺帥的當地人,穿著一身簇新的黑色無尾常禮服。我慌了,磕磕巴巴的用英文對他說我不會跳的撒。那人說沒關係來吧來吧。林晰也不幫忙,在旁邊笑笑的看著。我不想顯得太扭捏,豁出去了跟那人下了舞池。結果出乎意料,那人是跳舞的一把好手,帶的相當好,我總算沒有出醜。熟悉了舞步之後,我得意地朝林晰那裡看過去,卻發現他並沒有看著我,一個年輕女人坐在我先前坐的位子上,正在跟他講話。因為她臉頰邊上的捲髮,我看不清她的面孔,卻開始有點心不在焉了。一曲完畢,舞伴說了些跳得不錯之類的客套話,我只回了半個微笑,就徑直走回去。我走近的時候,他們似乎已經談完了,或者是被我打斷了,兩個人都站起來。那個女人回過頭來跟我打招呼,一張明顯帶點兒混血味道的面孔,笑的有些懶懶散散。林晰向她介紹了我,然後對我說:「這是朱子悅的女兒。」
晚些時候,我們回房間的路上,我問林晰:「這麼巧在這裡碰到?」
「不是巧,我告訴她我在米蘭,她來找我的。有些事情要談。」他只說了這些。
回想起來,這是一個里程碑似的時刻,我的心中倏然湧上了什麼,一種陌生的情感:我開始意識到自己受不了他的目光不在我身上,哪怕就是那麼一瞬間。或者註定我一直要透過別的女人的目光才能看到林晰,感受別人對他的珍視而珍視他。
2005的第五天,我們回到紐約。生活繼續忙忙碌碌。一年多以來,我第一次覺得手指上的戒指和不確定時間的承諾在不知不覺間退去了一點溫度。我這個不太堅定的不婚主義者偶然開始想到婚姻。多數時候是因為在《Town & Country》雜誌上看到一間裝修精美的大公寓或是Town House,或是經過書報亭的時候瞥見《Cosmopolitan Bride》的海報,上面是金髮的模特穿著奶白色Vera Wong婚紗的大照片,還有就是做項目遇到極品刻薄的上司被要求手機、電腦和人24小時stand by……總之,全都是林晰所說的愛情之外的東西,我沒有告訴林晰,因為料到,或者害怕他會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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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剛剛在窗外裝點起一些新綠的時候,我收到一張中國寄來的卡片,粉紅色的卡紙上寫著「是個女孩兒!」。裡面夾著一張嬰兒的照片。看清出發件人之後,我忍不住大笑,笑的一直蹲到地上。林晰跑過來看我中了什麼邪。我又笑了一會兒,把照片遞給他,說:「你看,這是我妹妹。」
他們原來是不打算生孩子的。因為我爸畢竟是奔50的人了,剛剛擺脫我這個麻煩,只想過恩恩愛愛的好日子,不會願意再從餵奶洗尿布開始一個新的輪迴。但是看來他的小妻子終於還是贏了,終於如願在正式踏入高齡產婦的範圍之前生了個孩子。我對這件事的態度多少有點諷刺,林晰卻不同,他很認真地說:「回去看看他們吧。」
「不去。」我說的斬釘截鐵。
「去吧去吧。」他抱著我求我,「我總該見見你爸,你也沒見過我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