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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27:15 作者: 陳之遙
傍晚的時候,我回到學校,給周君彥發了一封mail: 我都知道了,不要再聯繫了。
之後很長時間沒有收到回信。我漸漸的也懶得再去查收那個郵箱,直到被刪除。日子過的一切如常,春天來臨之前,我去了一趟波士頓,拿了些資料,看了看那裡的校園。波士頓大學就在市區,半開放式的,學生很雜,沒有什麼象牙塔的氣氛。回去之後,我很快寄去了申請資料,面試了一次,拿到了錄取通知書。之後就是申請宿舍,renew簽證,考試,畢業典禮,等等等等。畢業典禮上學生們合唱Auld Lang Syne怎能忘記舊朋友,把藍色方帽拋向天空,朋友們擁抱著合影。林晰作為我唯一一個親友參加了典禮,給幾張照片。洗出來之後,我寄給了爸媽,自己一張沒留。
林晰問我,「暑假回不回家?」
我說:「不回。」
「那去紐約吧,給你找個工作。」
「不去。」我回答,懶得說話,只想到一個都是陌生人的地方去。
畢業舞會上,黑暗裡,一個男孩子熱情的看著我的眼睛,拉著我的手,把我帶到遠離人群的地方,我們在初夏的月光下一直走到只能依稀聽見音樂聲,他把我拉到一棵樹的陰影里,緊緊地抱住我,吻我。我接受了,但後來怎麼也記不起他的名字,Jerry or Jeffery,都差不多。
17)
6月底,我開始朝波士頓搬家,整理東西,發現自己身無長物,仍舊就是來美國時那個32寸的箱子。舞會上認識的男孩兒讓我搭他的車,他說自己就要去那裡一所Ivy league university讀書。拖拖拉拉到傍晚才出發,開到中途,他把車駛進一條岔路,停下來,又試圖吻我,一隻手伸過來解我衣服的扣子。我覺得討厭的要命,推開他,下車自己把行李從後背箱裡拖出來,扔了20塊錢給他做車費。他的車子開走之後很久,我還渾身發抖,平靜了一點之後,我拿出電話打給林晰。
「你能來接我嗎?」一句話說得似乎都很艱難。
他問我在哪裡,沒有其他的問題,只是說:「在原地等,不要亂走,不要搭車,我馬上過去。」
兩個半小時以後,林晰開著他的就雪佛萊來了。我上了車就趴在儀錶板上哭起來,他把我揪起來,問我出了什麼事沒有。我搖頭,然後靠在他身上繼續哭。那天,他穿著一件沒有印花的黑色T恤,肩膀和胸口都被我的淚水浸濕。我哭完了,仍舊靠在他肩膀上,他就那樣讓我靠著,一隻手輕輕的拍拍我的後背,靜靜的,什麼都沒有多說。
天完全黑下來了,他帶我回紐約。他住的地方還是去年的那個樣子。我累極了,沒有吃晚飯,洗了澡就睡了。第二天早上,他把我餵飽,然後開車送我去波士頓。我非常討厭他,前一天來救我,第二天又把我送走,不問一句,你想不想留下來。不過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大晴天,像鑽石的火彩一樣耀目,足以一掃陰霾。我又信心滿滿,覺得自己可以獨自在那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安頓下來。
我申請到的宿舍在Blandford街附近,裡面大多是一、二年級的學生,位置離我將要去讀書的管理學院不遠,而我選的專業就是爛了大街的企業管理了。屋子依舊是兩人合住,因為是暑假,只有我一個人住。今年上半年看一個講賭博的電影《21點》,發現男主角的宿舍根本不是MIT的,就是BU的新生宿舍The Towers。那裡還是幾年前的樣子沒變。
我在管理處辦了手續,交了錢。林晰幫我把箱子搬到房間裡,我滿不在乎的跟他說:「行了,你走吧。再見。」
他苦笑,說:「再見。」走了。
18)
如果說孤獨也有顏色,那一定是黃昏的顏色。每天那個時刻,我靠在窗邊看著太陽西沉,沸水一樣讓人痛到窒息的感覺瀰漫開來。很多天過去,我仍舊沒有打掃房間,也沒把行李箱裡東西整理近衣櫥里去。好像這樣,我一個人流落異鄉就還不是既成事實的事情。
我四處閒逛了兩天之後,林晰打來電話,說一個他認識的人要在波士頓請攝影助理,如果我願意,可以去試一下。
那個時候,我其實已經有點知道,他嘴上輕描淡寫的一些東西,其實都很用心。而我何嘗不是這樣,聽到這個消息,我心裡跟開了花兒似的,嘴裡卻說:「遠不遠啊,我先去看看再說。」
結果那個地方還真的挺遠的,單程要大約一小時。林晰說的那個人是一個台灣人,在美國混了8年了,諢名Dickson,已經在在商業攝影圈子裡小有名氣,新近在波士頓郊區置了個很大的攝影棚,倍兒有排場。我第一次去正好碰上他們接一個大活兒,對著一輛新款寶馬車狂拍。U形無縫牆,房頂上八槽的Bacht導軌,遙控光屏,我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應有盡有。
忙完一陣,Dickson大叔過來招呼我:「林晰跟我說過你,你是Catherine的女兒對吧。我在巴黎的時候見過你媽媽。」
我很乖巧的點頭,心裡暗罵,搞了半天還是靠自己老媽的關係。半小時之後,從攝影棚出來,我打電話給林晰。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那人是我媽的朋友?」
「有關係嗎?」
「我就是不願意老是靠他們。」
「上次看你穿的那雙Repetto挺好看的,是你自己掙錢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