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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26:36 作者: 何繾綣
    眼見一道頎長高挑的身影晃入門內。

    大學三年級的學生們總有了些成年人的輪廓,但這麼大喇喇地晃入門內的人影,顯然要比他們更成熟許多。

    春夏交接的季節,昨日大降溫,年強的男人仍穿著黑色短袖,整一條右手臂虬盤著張揚舞爪的紋身。

    與他滿脖的紋身一輝映。

    簡直令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比光看圖片看起來嚇人多了。

    還不等所有人都反應過來,宿舍樓道里炸起一片女孩子們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懷野!他居然來宿舍住了——」

    「我就聽說了!我聽說了他最近要回學校!!」

    「啊啊啊啊啊——我超級喜歡他們樂隊的!」

    「居然可以近距離觀察他了嗎!我們是同系的同學了——」

    這難道不是男生宿舍嗎?

    要不是看到這一宿舍三四個面面相覷的男生。

    懷野都要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說實話,一個人在排練室成日跟一條狗呆著實在有點枯燥,但他又不愛去公司,符安妮早讓人把他東西搬過來了,磨合了幾日,他還是決定過來體驗一下大學生活。

    畢竟這個大學是他自己考上的。

    懷興煒這幾天還在電話里罵他不著調,科都要掛完了,上這學有個鳥用。

    平日跟人一開口就是「我是MintOpium的主唱」現在和同學打招呼居然有點詞窮,懷野沒帶其他東西,找到了張空著看起來沒人住的床位過去,隨口跟宿舍的人打了個招呼:

    「你們好。」

    「……」

    一片死寂。

    懷野心想這也不至於吧,他不就是個唱歌兒的嗎,他自己也頂討厭被區別對待,但沒人回應,他也沒說什麼。

    走到床前,正準備躺下去。

    不知誰帶了個頭:

    「……主、主唱好。」

    懷野:「……」

    緊跟著就是此起彼伏的問候:「主唱好!」

    「主唱好!」

    「我也超喜歡你們樂隊的!」

    「居然真的跟你成為舍友了啊啊啊啊我可以吹到我退休!」

    懷野下意識地不屑,但還是揚了揚嘴角,感覺自己的生活中終於有了些人氣兒,他於是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躺了下去。

    排練室的那張沙發實在難睡,一演出就是睡在保姆車裡,酒店硬邦邦的床墊也難受,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嬌貴了。

    莫名讓人憶苦思甜,回憶起之前在北京漂泊,吃了上頓不知道下頓在哪裡的那段時光。

    正準備合眼,一張輕飄飄的紙落在了他的床頭。

    「餵——陳磊!你怎麼扔到他那兒去了啊!」

    「喂喂……快撿回來啊……」

    懷野順手抓過來。

    視線一頓。

    通體雪白赤/裸的女人坐在個生了鏽的紅桃木腳凳上,她手執琴弓,懷抱住漆黑、厚重的大提琴,一腳微微搭在著凳沿兒上,另一腳赤足落於鮮紅如血的楓葉地。

    繚繞的長捲髮半遮半掩住她前胸輪廓,直視鏡頭,明明眼神是那般的傲慢矜持,卻拍出了這麼裸/露大膽的照片。

    這不是一張紙,是從一本舊雜誌的封面裁下來的。

    雜誌發行於五年前。

    懷野盯了那女人的眼睛許久,回憶起自己第一眼看到這張圖,頁面嘩啦啦地在他指腹掠過,劃破了他手指的觸感。

    翻過那本雜誌,她這組照片卻越來越多,姿態愈發大膽得出奇,鑽入他的眼底。

    那本雜誌為她鋪墊了許多採訪的話題,圍繞著她,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她。

    所以。

    她明天來演講,會說些什麼呢。

    懷野總試著不去在意她,但又總是不經意地就看了她這麼久。

    甚至那日她在車裡明確表示了「他們不是一類人」後,他還是想吊兒郎當地去惹她綻開那樣又氣又惱的笑容。

    他切到舊微信帳號。

    彼此在對方的生活中成了一個沉寂的秘密,以至於誰都沒有再去觸碰,她好像很輕易地就忘記了他了。

    但他呢。

    怎麼就是忘不了呢。

    「餵……主唱,你不會不捨得還給我們了吧,」上鋪的人嘿嘿直笑,「主唱也喜歡看漂亮姐姐?」

    懷野沒把東西還給他們,隨手塞到枕頭下。

    安穩地閉上了眼睛。

    「早看過了,」他說,「還有,我叫懷野。」

    「……」

    第72章 插pter.71

    喬稚晚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

    夢見小時候的夏天, 在那個悶熱的午後,父親帶她穿過那片蟬鳴跌宕、昆蟲穿梭的厚密叢林。

    父親告訴她,每個人都要找到最像自己的那棵樹。

    ——這好像成了父親的人生意義。

    那一刻, 那些所有圍繞著他的光環,榮譽,統統都不算數, 無論音樂、大提琴、演出、金錢, 一切種種, 都不在他可遇可求的範圍之內。

    於是那天,父親帶她找了一整個下午,見過無數棵奇形怪狀的樹木,最終卻都一無所獲。

    但在回家的路上, 他們居然在一條即將荒廢的道路的盡頭, 見到了那棵被燒的通體漆黑的枯樹。

    那天晚上,一把火, 把和父親有關的一切都燒的乾乾淨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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