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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26:36 作者: 何繾綣
    很寂靜。

    懷野聽到她又喊他「小狗」, 心底不禁冷笑。

    他斜斜地倚著吧檯, 長腿慵懶地抻開,拿出一支煙落在唇邊, 拿著打火機在掌心敲了兩下, 卻沒點。

    只微微地側頭, 半垂下眸, 看住面色微醺的女人。

    喬稚晚徹底醉了, 這會兒半分力氣沒有, 一手還握著杯子, 另一手勉強撐住椅子邊緣才能支住自己。

    她半挑起雙醉眼, 也這麼抬眸。迎視上他, 笑了一笑。

    再次向他尋求確認。

    「——是嗎弟弟,嗯?」

    就這麼對視了小半晌,好似把對方在這四年的變化打量了清楚,懷野這才從她的這笑容上移開了視線。

    他偏頭看向窗外,沒什麼情緒地說:「你手機關機了,別人找不到你,你自己不知道?都打到我這裡來了。」

    「……」

    喬稚晚微微一愣,稍微坐直了身。

    她渾身軟綿綿的,整個人搖擺一下,她從包里找手機時,動作慌了下,不留神碰到了面前那杯酒。

    迎面傾翻到她的衣服前襟。

    染出了一片殷紅。

    懷野只淡淡地覷了她一眼。

    他也沒決定出手幫她或是什麼,只兀自低下眸,拿起了打火機,「咔噠——」一聲輕響。

    火光明滅的陰影落在他的眼皮。

    一點猩紅划過。

    他再次抬眸看向她,眼底的那一點涼意,隨著外面淅淅瀝瀝的落雨益發深了,問:「有人接你?」

    「……嗯,」她的醉意被酒杯的這動靜潑醒了大半,酒氣沖鼻而來,不禁微微地皺起了秀眉,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我不知道我的手機關機了……可能沒電了吧。」

    這麼慌亂。

    是怕來接她的人聯繫不到她吧。

    懷野沒說什麼,視線掃過她蔥白乾淨的手指上那枚精緻小巧的指環,雙手抄回口袋,嗓音疏倦:「這兒都沒什麼人了,找個辦法給手機充下電吧,我先走了。」

    說完。

    他轉身離開。

    「……等一下。」

    喬稚晚忽然在他身後出聲。

    懷野停了下腳步。

    回頭。

    煙氣繚繞,青白色的霧騰起,他的下頜線被勾得虛虛繞繞的,眉眼的稜角都柔化不少。

    脖頸上的那隻張牙舞爪的野鷲也仿佛陷入了長眠。

    喬稚晚身上的白色小香風披肩的前襟,已經染上了一大塊兒難看的紅酒漬,方才潑的太狠,都滲進了她的裙子的領口裡去。

    點點滴滴的殷紅沾惹在她白皙的皮膚。

    黏膩異常。

    她的眉心輕擰,似乎很不願開口提及自己的窘況。

    但她在他面前也沒少狼狽過,她一向也不是個冒失的人,也許真的是今晚喝了太多了。

    現在藉由自己為數不多的清醒意識,她看著他,張了張唇:

    「……幫幫忙。」

    懷野這一瞬間萌生了嘲諷的衝動。

    他的嘴角揚起,有點兒惡劣地笑了,看笑話似得看著她,不大客氣地說:「找我給你幫忙,就這麼順口?我如果繼續跟你裝不認識呢。 」

    喬稚晚看著他,唇微啟。

    忍住了罵人的衝動。

    她找了一圈兒沒在包里找到紙巾,吧檯附近也被保潔人員收拾得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了。

    她總不能這麼濕噠噠地走出去。

    實在有點太狼狽了。

    「我會給我的朋友幫忙,」懷野看著她,繼續用那種惡劣至極又帶著輕嘲的口氣說,「但我和姐姐又不是朋友。」

    「——我就想讓你幫我找點東西擦一下,」喬稚晚有點不耐煩了,「你一定要這樣嗎。」

    「哦,」懷野又笑了,「那不還是要我幫幫你?」

    「……」

    喬稚晚不想再同他多說了,徹底沒了耐心,她從椅子上站起來,一瞬間的抽身,酒意洶洶地直衝天靈蓋,她整個人搖搖欲墜,差點兒又栽回座位,勉強扶住面前的吧檯才站穩。

    她不打算與他像方才一樣調笑,也不準備繼續懇求他幫助自己。

    開始四下搜尋有沒有能解決她當下困難的東西。

    一張紙巾就好。

    但她實在喝太多了,腳跟都軟,頭頂的光落下來,登時頭昏腦漲的,她這麼站起來,正要向一邊走。

    忽然察覺,他接近了她。

    仍然是那陣清爽的薄荷香氣。

    不知道為什麼,和他碰面了這幾次,她對他的感覺,自然是陌生和熟悉交雜著的——但總是熟悉的感覺更多一些。

    他和他的樂隊如今名氣在外,她像他這樣年紀的時候,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享受光芒簇擁和外界的審視。

    但他好像沒太多的變化。

    依然如此隨性散漫,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她了解過一些他的傳聞,據說他這人除了演出,平時很低調。

    也沒像那些早早成名的人一般肆意地揮金如土,就是這薄荷味兒的沐浴露的香氣,廉價清爽的像是夏日的風,伸出手,隨手可得,她輕輕一嗅,撲鼻沁心。

    面前一堵人牆結結實實地攔住了她。

    以至於她後退一步,差點被高腳椅絆到栽回去。

    她身體向後一沉,半個人失了控,往後跌去的一剎那,左手的手腕兒被他的右手牢牢地抓住了。

    看不清他手背的紋身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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