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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26:36 作者: 何繾綣
「不知道,」懷野朝冷空氣里吐煙圈兒,脖頸上那片張揚的紋身和他的眉眼一齊藏在光的暗處,轉頭對她笑時,那表情也半明半晦,「這麼關心我,想教育我了?」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是這個口氣,」喬稚晚說,「這次騎車去拿獎金養樂隊,以後呢,你能保證自己一定會紅嗎,有足夠的錢維持樂隊嗎。」
她這話說的。
反過頭來,也是她這段時間一直以來在思考的問題。
沒有父母的光環,如果她只是平凡出生的女孩兒,去拉大提琴,一步步地前襟,是否能走上國際舞台,名利雙收。
問出這話了,好像同時也在質問她自己。
「怎麼,怕我窮到你?」懷野看著她,便笑了,他皓齒明眸在這夜色雨幕中看起來冷酷到森然,好笑地說,「你還真做好跟我一起玩樂隊一輩子的打算了嗎。」
「……」
喬稚晚一愣。
他顯然從她臉上看到了「不」這個答案,淡淡地看她一眼,倒是沒太置喙,「我說了,就是帶你玩玩兒,想讓你開心開心,我跟你都知道,你是個拉大提琴的,不是專業的貝斯手,我既然決定重新做這件事了,就一定要做好,維持到維持不動的一天為止。」
懷野抬眸,看著門店上方那搖搖欲墜的破舊招牌上,四個幾乎已經被風吹雨打得曝光褪色的大字。
滿意洗車。
他彎了彎唇角,嗓音被風吹得很淡,很淡,幾近細不可聞。
「不然我連丁意也對不起。」
喬稚晚幾乎又要脫口而出。
那你這樣不讀書,渾渾噩噩,就對得起你自己嗎。
而懷野立刻就從她的表情上讀懂了這句話——他也見過太多這樣的表情,很多人,很多人,出於所謂的「大人」的立場,來教化這樣離經叛道的他。
他早在心底確認過一百次,他不喜歡她總是出於一個真正的「姐姐」來看待他,仿佛還把他當做那個長不大的小孩。
他不喜歡。
「看不起不讀書的人嗎,」懷野對她輕輕地一笑,「那你想好了可以隨時走的,這幾天招的人很不錯,我的樂隊可以玩下去。」
「——但是現在,你給我乖乖把屁股放到我的車后座,跟我走,」他說著,站了起來,從學徒手裡接過個摩托車頭盔,叩她腦袋上,「能陪我多久,我就帶你開心多久,我說話算話的。」
那天晚上,雨下的並不大,也沒有喬稚晚想像中那麼恐怖,不知道是她給了他勇氣,還是他給她莫大的安慰。
很小的時候,父親對她說,和音樂作伴的人,這一生都是孤獨的。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是孤獨的。
她需要人陪。
而懷野,他肯定也需要。
他們穿過夜晚的城市隧道,他和她那些無處安放的孤獨,無處安放的情/欲,好像在這個夏天的雨夜頭一次被安置下來。
這讓人感到心安。
喬稚晚也在這一刻發現,原來他對她提出和他一起玩樂隊的話時,她為了徹底放飛自我染了頭髮,和他接吻,變得越來越放/盪自如時,她心底的某個角落其實有個聲音還在不斷地提醒她。
這不是長久之計。
她不知道他會選擇墮落多久。
但她心底一直明白,她不會一直這麼墮落下去。
她知道一切都有期限。
她其實比他還要悲觀的多——這也許是祖父和父親給予她的東西。
隧道盡頭有燈光浮現,許久未飄散在頭頂的雨意登時拂面而來,他的嗓音被風吹的清透爽朗:
「——對了,我有一個想法。」
「什麼。」
「不小心錄到你的那一段,我想錄到我們下午寫的那首歌里,感覺氛圍很搭,」他提議道,「怎麼樣。」
喬稚晚情不自禁地輕笑出聲。
他們今晚一路的沉重,這才有了些許緩解。
「——喂,你笑什麼,」懷野很是不滿,「再笑給你扔下去,你自己都不害羞的嗎。」
「我沒想到會錄到而已,」喬稚晚說,「你錄吧,不過要處理一下。」
「好啊,」懷野說,「歌名叫什麼。」
「隨你便,」她說,「你自己寫的,自己決定。」
不管哪裡才是盡頭。
但是,這一刻就很好。
她知道。
這個互相陪伴慰藉的限定夏日,他會讓她開心。
從這個夜晚開始,一直到很久以後。
喬稚晚都深信不疑。
第48章 插pter.47
還好雨並不大, 綿綿拂在面頰。
這樣的夜晚不悶也不燥,讓人神清氣爽。
其他人一早就到了,橫七豎八的摩托車圍攏在道路盡頭, 清一色五顏六色的打扮,勾肩搭背的,像是群不著調的年輕小朋克。
懷野停下了車, 長腿落了地, 他撐住自己, 摘下頭盔,甩了甩亂蓬蓬的發,對后座的她說:「下來吧。」
喬稚晚看了看那方,很快就注意到了梁桁。
上回懷野在符安妮的家中, 讓梁桁這個生日會的「贊助方」大出血, 梁桁當天就不大痛快。
後來的日子,喬稚晚和懷野去LiveHouse演出, 都不常能碰見他了。
喬稚晚穿短外套, 牛仔長褲, 輕鬆地從車后座下來,她淡金色的長髮飄飛, 如此襯得她那張臉更是清麗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