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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26:36 作者: 何繾綣
就如現在。
她第一次開口同他訴說那些孤單的心事。
「他把自己燒死在了房子裡,因為我祖父是開槍自殺的,所以大部分人呢,認為我爸爸也是自殺的,我也知道,他就是自己放的火,但是我媽堅持對我說,對外界說,那只是一場意外,」
喬稚晚牽起了唇角,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眸底卻顯而易見地染上了層哀傷的色彩——
或者說,那不是哀傷,而是不斷地向過去求證的偏執。
「從那之後我就有了夢遊的毛病,」她不禁在冰冷的池水中打了個寒顫,「我看過心理醫生,為此吃了很久的藥,慢慢地,從每天晚上都夢遊,到一周一次,到現在,已經很少這樣過了。」
她抬眼看著面前的少年。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始終很耐心。
說起來,平時他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現在聽她說起這些無聊的往事,居然這麼的有耐性。
「以前我就隱隱地感覺到,我也許是不恨我爸的,即使我清楚地知道,那天晚上他也想燒死我和我媽,但是我居然是不恨他的,」她說,「我一次次地夢遊,潛意識裡,好像不再是為了阻止他,或許,我只是想知道,想問問他,我是否真的和他是一種人。
「也許,我想問問他,我到底是誰,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你是什麼樣的人只有你自己知道,」
懷野聽到這裡,才緩緩地開口,「別人說你可能是瘋子,你就要通過一次次地夢遊去求證,你自己想想,這不可笑嗎。」
他說著,好像終於失去了些許自己的耐心,淡淡補充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重要的難道不是,你就是你嗎。」
懷野轉過身,攀著泳池邊的梯子,準備上去。
他又回眸,慢條斯理地瞥她了眼,嘴角的弧度又帶了平時那般的輕嘲和吊兒郎當:「你現在不是也挺開心的?喬稚晚,坦坦蕩蕩做人的第一步,就是接受你自己。」
他說完,就上了岸。
離開了這片冰涼的,剛才把他們幾乎融為一體的池水。
喬稚晚獨自泡在水中,淡金色的發讓她那張臉顯得猶為清麗而更楚楚可憐,他似乎沒想讓她這麼孤立無援。
他又半蹲在岸邊,朝她懶洋洋地伸出手:
「過來吧。」
喬稚晚沒動作,他看著她,便又笑了:「不過來的話,我就把剛才你親了的事兒當真了。」
她這才緩緩地朝岸邊走去。
水波在身前身後,一會兒推著她前進,一會兒又成了她的阻力。這麼的搖擺不定,她卻第一次好像有了方向。
她沒有伸手去回握他,自己攀著梯子。
上了岸。
只有空蕩蕩的風,在他的掌心盤旋。
懷野只兀自笑了笑,沒說什麼,收回了自己的手,站了起來。
涼風一激,她渾身發著抖,這下好像終於恢復了自己的理智,把剛才瘋狂的舉動,瘋狂的吻,都隨著身上的水滴,落定在這裡。
不留任何。
「懷野。」
喬稚晚又喚他。
懷野拿來小白遞給他的浴巾,罩在腦袋頂上,胡亂地擦了擦,那雙好看的眼睛,淡淡地看著她。
「你呢,你有完全接受你自己嗎。」
喬稚晚問他。
他那會兒說的也沒錯,她就是想套他的話,她開始想知道與他有關的一切,一切她都想要知道。
「我就知道你說完了你自己的你就要來問我,」懷野一臉「被我識破了吧」的表情,只笑了笑,浴巾扔到她腦袋上,漫不經心地回答。
真小氣啊,什麼都不告訴她。
喬稚晚腹誹著,撥開頭頂那堆軟綿綿,把浴巾披在身上,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還不依不饒的:「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轉移話題,我在問你。」
懷野走過來,拽緊了她浴巾的兩端,給她拉近了,擦起她的頭髮來,嘴角微揚著,這才回答了她:「急什麼,我不是正準備回答你嗎?」
「……」
「我還沒有,」他說,「但是你放心,你什麼樣兒我都能接受。」
*
懷野說要教訓梁桁,就說到做到。
現在大家嗨了,生日會氣氛濃厚,「翻唱」極有水平,梁桁一聲不吭為符安妮把錢掏了,找了個藉口,帶著談傑他們就提前走了。
心情不算好。
喬稚晚和懷野全身都濕透了,符安妮找來一台很大的除濕機,兩人吹了半天無果,於是放棄。
準備收拾東西離開,符安妮走過來,對懷野說:「你還真是瘋,別人跳水往人堆里跳,你跳水真往水裡跳?還有,懷野弟弟,當時住我家的時候,你怎麼不教教我彈貝斯?」
符安妮見的樂手多了,懷野雖然來北京沒多久,偶爾只給別的樂隊噹噹替補跑場子,別說吉他了,他這貝斯玩兒的也是有點名氣。
喬稚晚一個拉大提琴的,那套指法一看就是懷野教出來的。
懷野背起吉他,點了根煙。
他眼睫垂下,滑動著手機屏幕,心下慶幸跳下去的時候還好沒把手機揣兜里。
煙氣遮蓋他眉眼,額前的發乾了些許,隨意地拂在額頭上方,側顏便顯出一絲倦冷,他隨口答:「你又沒讓我教。」
喬稚晚在旁邊聽到,心底暗暗一掂量,這話的意思是說,如果符安妮讓他教,他也會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