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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26:36 作者: 何繾綣
    水聲再次響起,懷野又是一笑,也揚起聲音來,對她說:

    「——沒看到你,少自作多情了。」

    喬稚晚聽了,倒是不惱,她反而不甘示弱地回應他:「知道你為什麼被揍成這樣嗎。」

    「?」

    「嘴太欠了。」

    懷野不以為然地嘁了聲,從口袋下意識地摸出煙盒兒。

    沒再理她,轉身走開。

    許久,空氣中只有潺潺的水聲迴蕩。

    煙盒兒整個泡濕了,裡面沒有一支能抽了。

    懷野把那一根根煙拿出來,捻開了菸草絲兒,不禁有點肉疼。

    早知道不買這麼貴的了。

    四處翻箱倒櫃地搜尋一番,終於在桌面找到了個不知誰扔這兒的,裡面還有三兩根。

    他抽出一支,放在唇上,點燃。

    去找醫藥箱。

    這時樓梯傳來動靜。

    小丁一路小跑上了樓,把鐵質樓梯踩得砰砰直響,整個人上氣不接下氣的。

    見到房內那道頎長的身影了,小丁先是一愣。

    腳步霎時剎在原地。

    「小野哥……」

    「……小野哥。」

    小丁囁嚅了兩聲,趕忙奔過來,瞧見他手臂、臉上、後背全是青紫的傷口,登時都有了哭腔:「小野哥,你沒事吧,沒事吧……」

    懷野本來下意識地想張嘴問「醫藥箱在哪兒」,沒曾想小丁居然瞧著他掉起了眼淚來,不等他開口,就繞著他前後左右地檢查起來。

    「我、我回來一直在門口等你……他們,他們帶你去哪兒了?你怎麼回來的?沒事吧……沒事吧?」

    小丁碰了下他的胳膊,懷野立刻抽了口涼風,小丁趕緊收手,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事情:「我、我……」

    「沒事兒,」懷野輕飄飄地答,仿佛挨揍的人不是他,隨意拉開旁邊柜子的抽屜,「有醫藥箱嗎?」

    「……啊?」小丁沒從他的淡定中反應過來。

    「碘酒紗布希麼的啊,」懷野笑著覷他一眼,吐煙氣,「我在路邊睡了一覺,傷口泡了,可能會發炎。」

    他的語氣始終平靜。

    好像並沒有經歷過這個可怕的下午與晚上。

    「……好、好,我去找,」小丁匆匆地說,也開始幫他找,「我記得上回我奶奶的手傷了用過雲南白藥什麼的……」

    「那個不行,會化膿。」懷野說。

    「那、那沒有的話,我出去買吧!現在應該還有藥店開門!」

    懷野沉吟著:「行。」

    懷野又揚了揚下巴,指不遠處久無動靜、仍水汽騰騰的磨砂門,問小丁:「她怎麼來了。」

    「……哦,哦,說起這個,」小丁壓低了些許聲音,對他解釋道,「她開車來時嚇了我一大跳呢,渾身都是血,車上也都是血……」

    懷野挑眉,饒有興味:「殺了人還是肇事逃逸?」

    「不、不是吧,」小丁猶豫著,「我、我也不知道,她就說讓我洗車,內外都洗……車裡特別臭,車身上也坑坑窪窪的,後玻璃都碎了。」

    懷野嘴角揚起,散漫地說:「別是車上有屍體放臭了,還讓你幫忙處理犯罪現場,警察來了你可不要包庇她。」

    小丁結結巴巴:「啊?啊?」

    懷野打發他:「買藥去吧,給我帶包煙上來。」

    「——哦,哦好。」

    小丁臨走突然想到什麼,又退了兩步回來,把手裡拿上來的幾件乾衣服放下了,囑咐懷野:「小野哥,你換身乾淨衣服吧,這白天收了的,我給那個姐姐也拿了件……她的衣服都髒了。」

    懷野瞥他一眼,哼笑道:「你還真給她當犯罪同夥?」

    小丁沒順著他的玩笑話往下,只瞧著他身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猶豫幾番,還是開了口:「小野哥,我想說,那個……錢要不就不要了吧,我不能再讓你替我……」

    「說了幫你要的,」懷野不耐煩地打斷他,「趕緊去買東西。」

    「……小野哥。」

    懷野徹底煩了:「能不能別囉嗦了。」

    「知道了……」

    小丁離開後,整個房間再次寂靜下來。

    只有衛生間中淅淅瀝瀝、充耳不絕的潺潺水聲,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淌。

    懷野又點了一根煙,找地方坐下,擰開檯燈,這才仔細地檢查起自己身上的傷來。

    沒多久那燈泡閃了閃,就滅了。

    滿室陷入一片昏沉。

    只有衛生間那扇磨砂門散發出不甚明亮的模糊光芒,宛若這暴雨過後的冷寂夜晚裡,唯一一盞明燈。

    懷野心底騰起煩躁,傾了傾身。

    煙沒抽兩口,就在桌面的菸灰缸捻滅了。

    他忽然注意到桌下有一處可活動的暗格,手指勾住邊沿,拉出來,裡面放著丁滿家的全家福。

    他看了看,就放了回去。

    然後在照片底下發現了一包棉簽和半瓶碘伏。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磨砂門傳來「咔噠——」一聲。

    有了動靜。

    潮氣和濕熱混著洗髮精淡淡的薄荷味兒,卷著這雨後夏夜的晚風,在房間內流竄。

    喬稚晚圍著浴巾小心翼翼地出來,不合腳的塑料拖鞋讓她都有點舉步維艱,那會兒高跟鞋斷跟時好像不留神扭傷了腳。

    很疼。

    房間靜悄悄,少年赤/裸上半身坐在不遠,抬手調試著一旁的檯燈,那光映在他帶著傷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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