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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26:36 作者: 何繾綣
    「Joanna,你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上次費城演奏會都失誤了!」

    「為什麼不對你的失誤正面解釋,你糟糕的演出狀態和外界的那些傳聞有關?」

    「別人都說你靈氣不再、天賦盡失,你對此怎麼看待?」

    「Joanna!」

    「請你正面回答!!」

    「Joanna——」

    ……

    從飛機下沉的失重感中一瞬驚醒。

    舷窗外陰雲密布,雨勢傾頹,飛機如一片飄搖的枯葦在雲層顛簸,整座客艙卻是相反的安穩周密,靜悄悄的。

    「女士。」

    「女士?」

    「……」

    喬稚晚滯滯盯著空乘小姐主動過來問候的清甜笑臉,好半天,才像是從一團棉花中分辨出了對方的聲音。

    「請問,還需要幫您續杯嗎?」

    「……」

    耳膜脹痛異常,喬稚晚撫了下冰涼的額頭,壓了壓心浮氣躁的感覺,舒展開眉心,抬起手腕看表。

    已經晚點很久了。

    她昏睡過去前喝了幾杯。

    得益於飛機上這種廉價又易醉的紅酒,她才久違地睡了這麼長時間。

    真難得。

    舒緩了下神緒,面容精緻的女人牽起優雅的笑容,禮貌地回應道:「不需要了,不好意思,謝謝。」

    「好的,好的,打擾了。」

    空乘小姐點點頭,微笑著離開。

    喬稚晚舒緩了下神緒,再次閉上了眼。

    機艙內有樂聲流淌,旋律纏綿交繞,好一會兒,她的情緒才逐漸穩定下來,耳中的充氣感再次膨脹。

    夢中的場景也跟著一齊失了真。

    她盯著黑沉一片的窗。

    卻再沒了困意。

    飛機落地,雨勢如瓢潑。

    幾位空乘小姐毫無困意,她們的視線從上飛機起就不住地在喬稚晚臉上睃巡,夾雜著窸窸窣窣的驚喜和議論。

    臨下飛機,終於在檢查登機牌和護照的間隙興奮地開了口:「請問、請問你是那個拉大提琴的Joanna吧?我、我看過你去年在北京的演……」

    喬稚晚慢條斯理地拿出墨鏡,在鼻樑架好,她的紅唇依然是溫和且禮貌的弧度,「不好意思,你認錯了。」

    「啊?啊……對不起,對不起。」

    喬稚晚接過自己的證件,點頭微笑著說了「謝謝」,拉起登機箱,繞開身後一通尷尬的長吁短嘆,下了飛機。

    去了洗手間,手機放在盥洗台,才開機就無休無止地震動起來。

    消息和未接通話噼里啪啦往外彈。

    【巡演還沒結束,你就這麼走了?】

    【Joanna,你是不是瘋了?】

    【我給你24小時,立刻給我買機票回來!】

    【回電話!】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去哪了是不是!是不是又去北京找那個男的了——】

    【回我電話!】

    喬稚晚從包里拿出口紅,對著鏡子,不急不躁地補起了妝。

    長達十幾小時時差混亂、晝夜顛倒的飛行,她的眉眼之間疲態盡顯,雙腿如同灌了水,整個人都沉甸甸的。

    沒什麼精神。

    直到鏡中的女人氣色復佳,依然體面優雅,看似毫無瑕疵,她才對自己輕輕微笑一下,收拾好東西,離開了這裡。

    無數航班晚點,機場像塞得滿滿當當的密封罐頭。

    網約車久無人接單,接單界面一個個數字焦灼地跳動,計程車停泊口也排起了長隊伍,車來車往,供不應求。

    喬稚晚正等得不耐,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一邊吃手指,一邊拽了拽他媽媽的衣袖,還沾著口水的手指直直對著她高高揚起,天真地問:「……媽媽,天空又沒有太陽,這個阿姨為什麼要戴墨鏡呀。」

    男孩兒的媽媽用丈量的視線悄悄觀察連頭髮絲兒都十分妥帖精緻的女人,低聲喝止了自家的孩子:「寶寶,不可以用手指人,不禮貌的。」

    小男孩據理力爭:「可、可是,天空就是沒有太陽呀,沒有太陽,這個怪阿姨卻戴著墨鏡呀……」

    那媽媽只得對喬稚晚報以尷尬的笑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喬稚晚放棄了叫車的打算,收起手機。

    她的唇角彎起個小小的弧度,微微低了身,輕輕撥下鼻樑的墨鏡,一雙清冷漂亮的眼睛露出來。

    直勾勾的,仿佛能攝人心魄。

    她看著小男孩兒,故作出溫柔的口氣:「小朋友,你媽媽沒告訴過你,吃手會變笨嗎?」

    「……」

    小男孩眨眨眼,手立刻從嘴裡拿出來。

    喬稚晚冷淡的笑意不減:「不講禮貌和在街上隨便叫阿姨也會變成大笨蛋,以後考試都會得零分哦。」

    「……啊?嗚,」

    小男孩癟起嘴,臉擰成一團,似乎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不等他哭出聲,此時,正好一輛空車穩穩噹噹地停在面前。喬稚晚牽著行李箱,率先他們一步,就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

    機場距市區過遠,回到家已經很晚了。

    泡了個熱水澡,本想喝點酒助眠,誰知躺在床上就盯著天花板發起了呆,直到泛著魚肚白的天光從窗簾縫爭先恐後地爬進來,她才暝暝有了困意。

    手機在枕邊依然不依不饒地震動了一夜,她仍然不作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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