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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17:12 作者: 盒家歡樂
    葉敏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次爭執碰上這樣的硬茬,她哪聽其他人動不動就說法院走一趟的,一觸及到自己不了解的東西,葉敏就沒了昂揚的底氣,她突然深切地體會到她腳踩的已經不是她呆慣了的窮鄉僻壤,她面對也不是村裡的農家婦孺。

    葉敏心裡打顫,思量陸在河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可又不願意低頭,像一隻頹敗的鬥雞依舊挺高著脖頸。

    「我懷的可是老於家的孩子,於洲一個長子,憑什麼不養?」葉敏鼓著勁兒說話,但話里的氣焰已經沒有半刻前那般高昂了。

    「那就法院走一趟吧,看法院怎麼判。」撂下這話,陸在河便帶著於洲走了,一直上到車裡,於洲才望向陸在河。

    ——真要去法院?

    「假的,」陸在河說,「嚇一嚇她。」

    葉敏人已經追出來了,她可不想一個人被丟在殯儀館,但車被陸在河鎖了她打不開,往車上踹了兩腳,葉敏嘴裡囫圇大罵著。

    於洲摁開車門下去,他不想讓葉敏踹車。

    把人抱著拖遠了,葉敏一口就要咬在於洲胳膊上,於洲見勢不對趕緊鬆手,葉敏一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一下就哭出來,在殯儀館的停車場嚎啕。

    淚水橫亘在臉上,葉敏叫喊:「老於啊,你在天之靈看看你養的兒子,你看看,你一走他連管都不管我了啊——!」

    「老於家真是養出了個好兒子啊!來看看!都來看看!」葉敏誇張地大哭,極盡浮誇地表演,可停車場供她施展的空間實在太小,哪怕她大聲呼喊也只引來了一兩個圍觀的,他們隔了老遠,沒走到近前。

    陸在河也下了車,見葉敏賴皮似的坐在地上,他按了按眉心,沒去扶人。

    「老頭子剩下的一點錢全被拿走了啊!這讓我和肚子裡的孩子可怎麼活!我,我,我一頭撞死得了!」葉敏手一撐地爬起來就要去撞牆,陸在河終於看不下去了,抓了她一把將人鉗制住。

    「放開我!你放開我!」豆大的眼淚滾到陸在河手上,陸在河壓著火,在葉敏不斷地掙扎中終於鬆開了手。

    圍觀的人到此刻都沒動一下,於洲也沒有任何表示,葉敏沒再往牆上撞,只是乾嚎著,也許是知道沒人會給她搭把手幫腔,葉敏沒再有過激的舉動,她只是在那兒坐著,捂著腹部,聲嘶力竭地吼叫轉為了無言地啜泣。

    「我可以把錢給你。」無感情的朗讀聲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於洲站在葉敏面前打字,「所有錢都可以給你,他留下的東西我都不要。」

    葉敏一喜,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但我不會再另外多給你一分錢,孩子我也不會養。」

    「你同意的話,我就把卡給你。」

    「我要是不同意呢?」葉敏眼睛通紅,腫脹的眼皮吊垂著。

    於洲把卡攥著握在手中,無聲回答。

    「好啊,好啊,你就知道欺負我一個大字不識的老婆子,你可真是——!」

    「他是直系親屬,於國文留下的所有財產於洲都有份。」見狀,陸在河下了一劑猛藥,葉敏瞬間警惕地看向陸在河。

    除了這張銀行卡之外,於國文老家還有套自建房,那是他最值錢的東西,葉敏說什麼也不能拱手讓出去。

    「你說真的?你什麼都不要?」葉敏目光如炬,直盯著於洲。

    於洲點點頭。

    漫長的沉默,沒人再吭聲,葉敏低垂著頭思索,過了許久,久到於洲後背都被高懸的太陽曬出了汗,葉敏終於道:「好,你把錢給我,他留下的東西你一樣也不准帶走。」

    於洲沒想到葉敏真的會同意,他揚了揚唇,抬眼看向陸在河,眸子裡的欣喜藏也藏不住,說著葉敏就要去拿於洲手中的銀行卡,於洲手一松,卡還沒遞過去,被陸在河截胡拿走了。

    「等等,」陸在河道:「口說無憑,立個字據吧。」

    「你什麼意思?我還能誆他不成?!」葉敏聽到這話,瞬間炸了,不耐煩地大吼一聲。

    「口述沒有法律效力,萬一他以後反悔想要拿回財產,你也沒有任何辦法。」陸在河說:「不僅是約束你,也是約束他。」

    葉敏聞言,態度鬆動了些,半分鐘後,她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褲子上的草灰,說:「行,立就立!」

    葉敏遲一刻都不想等,她就想把卡攥在自己手裡才放心,好像多在於洲那兒放半天,卡里的錢就會不翼而飛似的,找殯儀館借了紙筆和印泥,由陸在河手寫了一份協議書,葉敏認字不全,又信不過陸在河和於洲,怕兩人合起伙來誆騙自己,於是找了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給自己念了一遍,確認無誤要簽字的時候,葉敏又叫了停。

    「等等,卡里有多少錢我還不知道。」

    ——兩萬多

    「具體多少?」

    ——忘了

    葉敏說什麼也不簽字了,非要去櫃檯確認是多少錢才肯同意,於洲沒轍,只能帶她去附近的ATM機查看餘額。

    輸入密碼後,葉敏看到了餘額,卡里還剩27602,她鬆了一口氣,終於同意簽了字。

    幸好她雖然認字不多,但名字還是會寫,簽完字又蓋了戳,字據一人一份,銀行卡由陸在河轉交給了葉敏。

    葉敏拿著銀行卡翻來覆去地瞧,而於洲則是拿著字據,逐字逐句地盯,像是要把這份字據盯出個花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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