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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3:15:56 作者: 一紙銀
    陶秩一心往前走路,猛地被人碰到肩膀,有點呆愣地轉過頭。

    孫姨把他往回推,絮絮叨叨地說:「哎喲,先把手擦乾淨,等會被夫人看見了,又會說你。」

    孫姨是陶秩差不多時間來到余家的,陶秩小時候很怕生人,但是當時家裡有兩個孩子,缺個能照顧的保姆,媽媽就特意讓陶秩自己選保姆,可以說孫姨在余家是專門來照顧陶秩的。

    陶秩出國後,孫姨也就不常在余家了,只是偶爾回來,這次陶秩回來,兩人正好碰見。

    陶秩乖乖回到洗手間,拿旁邊的毛巾擦了擦手,走出來伸出手展示給孫姨看,「你看,幹了。」

    「去吧,」孫姨笑著說,「夫人熬了好久的雪梨湯呢。」

    陶秩走到廚房,媽媽正好端著一碗雪梨湯出來,陶秩伸出手接過,捧場地「哇」了一聲,「肯定很好吃。」

    雪梨湯還是溫熱的,陶秩捧著碗,沒捧多久,手掌就被烘得暖暖的。

    陶秩把碗放在餐桌上,拿勺子壓被煮得軟爛的梨塊,水果特有的香甜味道一直縈繞在他鼻頭,陶秩拿勺子舀了一口湯水,嘗了一口,眼睛亮了亮,讚嘆道:「好喝,甜的。」

    陶秩喜歡吃甜的,媽媽特地下了兩大勺冰糖,梨選的也是當季最甜的那種雪梨,把果糖全熬出來,泡在湯水裡特別順口,又不會過於膩人。

    「嗓子都啞了。」媽媽在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有點心疼,陶秩聞言從碗裡抬起頭來,對著她笑了笑,「哪有哦,我嗓子好的呢。」

    陶秩一把嗓子啞得像被砂紙拉過,嘴巴倒是挺犟,媽媽也沒有說什麼,安靜看他喝了幾口雪梨湯。

    陶秩吃東西的時候不怎麼會說話,他吃東西很專心,有時甚至會陷入封閉的狀態,媽媽習慣如此,也沒再打擾他。

    媽媽的視線在陶秩的臉上仔仔細細來回逡巡了一圈,可能是因為混血的原因,陶秩皮膚比一般人都要白很多,凝雪一般,唇色又生得紅,薄薄的眼皮半闔著,卷翹的睫毛遮下一片陰影,幾乎要把他淺色的綠棕色瞳孔給遮住了。

    她無故想到當年在福利院表現出想領養陶秩的意願的時候,福利院的工作人員為難的樣子。

    工作人員對她如實說:「這個孩子長得很漂亮,漂亮的臉蛋是上天的饋贈,但是在他身上,我反而很擔心。」

    「福利院裡有些孩子性格很惡劣,陶秩是他們最喜歡欺負的對象,因為不管怎麼欺負他,他從不會哭也不會有喊叫反抗的行為,更別說告狀,只會用他那雙眼睛直盯盯地看著人。」

    「我們懷疑……這和他生母有關,他的生母有嚴重的狂躁症。」

    工作人員說著說著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最後幾個字幾乎是被吞進了喉嚨里,幾不可聞,「他的眼睛很大很漂亮,施虐者只會因為這個而被取悅,得到無限的滿足。」

    陶秩是個特殊的孩子,領養他意味著要付出更多。

    媽媽想得心裡有點發酸,有時候她會懷疑陶秩是遺落在他人腹腔內的,她的親生兒子。

    媽媽多年從事投資藝術的行業,本人也是業內小有名氣的藝術家,只是余彥倫從小就對藝術毫無興趣,陶秩卻不一樣,他天生具有非凡的藝術創造力,著迷於色彩、樂章、韻律與一切具有美感的事物。

    一晃過去十幾年,特別是經過中間意想不到的意外,她越發清楚地意識到當初那個工作人員擔心究竟是何種擔心。

    是數十年無法安然放心的揪心。

    陶秩對媽媽的內心活動無知無覺,他專注於舀甜水,喝完一碗雪梨湯,他才重新開口說話:「我今晚不留在這,要回去。」

    媽媽微微低下頭,將自己的情緒收了點起來,不想讓陶秩看出異常,故作自然地說:「等會爸回來,叫他順路送你回去。」

    陶秩喝了一碗溫熱的甜水,嗓子都暖烘烘的,很舒服,他舔了舔嘴唇,有點意猶未盡,點點頭說:「好。」

    媽媽本來要出去,因為陶秩回來耽擱了,她抬眼看了看時間,意識到時間不多了,站起來一邊拿起一旁的包,一邊不忘叮囑陶秩:「孫姨今晚留下來,你吃完晚飯再回去,你想吃什麼甜口,和孫姨說就行,帶回去自己吃,剩下的雪梨湯也帶走,家裡就只有你愛喝。」

    「知道啦。」陶秩手撐在椅子上,椅子有點高,陶秩的腿剛好能懸空一點,他坐在這覺得很合適,很舒服,有點不願意挪下來。

    媽媽走出去幾步,又退回來,「你昨天加的那個人,你們聊過天了嗎?」

    媽媽說了那麼一嘴,陶秩就想起來了,他擰著眉想了想,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向媽媽描述,思來想去乾脆抿著嘴沒說話。

    媽媽原本伸出去的腳立馬停住了,她覺察出了不對勁,試探地問:「怎麼了?不喜歡我們再換一個。」

    陶秩緩緩搖了搖頭,要說討厭也沒有很討厭,他遮遮掩掩矜持地挑了個委婉的說法:「就是,他好像,和我年齡相差很大。」

    甚至出現了代溝。

    陶秩昨天也沒有和那人解釋「親親」不是代表親吻,他直接把手機關了放在床頭,自己就睡了,早上起來的時候,發現對方早上五點半的時候給他發了一句「早安」。

    早上九點才起的陶秩眼睛都快睜不開,眯著眼睛看完了人家來自四個小時前的問候,在被子裡心不甘情不願地拱了半天,磨磨蹭蹭從被子裡爬起來抓衣服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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