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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2:49:51 作者: 傲嬌內慫的小籠包
然而此刻的沈愔顧不上考慮這些,他視野里只有一片猙獰的猩紅,幾乎是本能地撲上前,接住了堪堪倒地的人。有那麼幾秒鐘的光景,他永遠條分縷析、運轉精密的大腦當了機,只有完全的空白。
……甚至沒留意神父倒下後,那本該板上釘釘的爆炸聲居然沒炸響!
血腥氣山呼海嘯般淹沒了沈愔,他眼睜睜看著蘇曼卿眼睛裡的光以人眼可見的速度消退下去,一顆心也跟著沉下去:「阿卿……醒醒!別睡!不能睡!」
然而蘇曼卿聽不清也看不見,瀕臨渙散的意識被一泓溫潤的水包圍著,回到母親子宮一樣安心舒適,連掙扎的念頭也沒有,悄無聲息地沉了下去。
「阿卿!阿卿!」
「求你醒醒!」
「別睡……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蘇曼卿聽到有人在叫她,但她太疲憊了,一點也不想睜開眼,放任自己往黑暗深處沉去,一同瀕臨消失的,還有她的脈搏和身體表徵……
閃爍著刺眼紅光的手術室門忽然被急匆匆地撞開,一個護士模樣的年輕姑娘探出頭:「誰是裡面那女孩的家屬?」
方才還泥塑一般渾渾噩噩的沈愔突然站起身,因為起得太猛,不小心牽動斷裂的肋骨,痛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然而他咬緊牙關,不動聲色地忍過這一下,擎著一臉若無其事的淡漠開口道:「……我是。」
護士姑娘:「……」
瞧這位一臉無動於衷,要不是主動站出來,還以為是個毫無干係的路人甲。
幸而護士姑娘幹這行多年,見慣了人情百態,對沈支隊的「涼薄」沒表露太大的反應,只是飛快地說:「病人大腦缺氧嚴重,全身休克,正在緊急搶救,家屬做好準備。」
她匆匆交代完,就想該幹嘛幹嘛去,誰知手肘一緊,突然被人攥住了。
沈愔看著冷靜,實則三魂七魄沒一個在位的,這一拉一扯拿捏不准力道,直接把人護士姑娘拽了個趔趄。他卻毫無所覺,渾渾噩噩地問道:「她……她怎麼樣了?」
護士姑娘莫名其妙地崴了下腳,本就氣不打一處來,差點以為這是個聽不懂人話的二愣子。然而她一抬頭,對上這人的眼睛——那簡直不像活人的眼睛,精氣神被什麼吸走了似的,焦距完全渙散開,只剩兩口黑洞洞的深潭。
只有一絲搖搖欲墜的光,閃爍在黑潭深處,強行鎮住最後一縷瀕臨消散的神魂。
護士姑娘突然明白過來,這位不是漠不關心,而是牽掛太深,一顆心都系在裡頭那位身上,以至於魂兒丟了。
她心頭一軟,不由放緩了聲氣:「病人氣道和頸靜脈被切斷,失血嚴重……幸而沒傷到動脈,否則連搶救的餘地都沒有。」
沈愔:「……」
那護士姑娘上下翻飛的兩片嘴皮子像是兩把薄而鋒利的刀片,一開一合間,吐出的字眼已經將他凌遲過一遭。
——氣道、頸靜脈、失血嚴重……那可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她怎麼能對自己這麼狠?
沈愔手指一顫,護士姑娘趁機抽回手,飛快地跑了。
沈支隊肋下一陣陣抽痛,他卻壓根感覺不到,一隻手機械地摁住腹部,表情木然地坐在長椅上……直到一陣腳步聲從走廊盡頭傳來,不緊不慢地到了跟前。
沈愔漠然抬頭,和神色憔悴的趙銳交換了一個眼神,又一言不發地低下頭去。
雖然沈愔性格內斂,七情輕易不上臉,架不住趙銳從小看著他長大,很容易就分辨出「冷靜鎮定智珠在握」和「失魂落魄呆若木雞」的分別。他見不得沈愔這般模樣,索性拿腳尖踹了他一下,沒好氣道:「怎麼,丟了魂了?」
沈愔沒說話,用沉默傳遞出「您老人家這張嘴開過光」的意味。
趙銳長嘆一聲,在他身邊坐下:「你就不問問神父和簡容怎麼樣了?」
沈支隊巴掌大的胸口除了一個「蘇曼卿」,其他什麼也塞不下。但他終究被趙銳這句話拽回一點理智,順著他的話音問道:「神父怎麼樣了?」
「死了,子彈穿喉而過,一槍斃命,」趙銳說,「子彈已經送到技術組進行比對,我瞅了眼,應該不是咱們配發的子彈。」
「不是配槍,」沈愔淡淡地說,「開槍的是簡容。」
趙銳點點頭,又道:「簡容逃脫了……咱們的人來晚一步,搜遍整片森林也沒找見人影。」
沈愔垂下眼,用力捏了捏酸脹的眉心:「她早就想逃離神父,當然有所準備,咱們的人不熟悉周邊地形,很難找到她的蹤跡。」
趙銳曲起手指,在膝蓋上有節奏地輕輕敲擊,突然問道:「可是簡容為什麼要這麼做?」
沈愔抬頭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趙銳一雙老眼利如紫電清霜,仿佛能剖開胸膛,將他心底最隱晦的念頭拖出來,攤平在青天白日之下:「簡容潛伏在系統內部近十年,一直沒露出馬腳,可見對神父忠心耿耿……怎麼一回到神父身邊,就立刻叛離了?」
沈愔想起蘇曼卿那番「忠心論」,只覺得本就不大的胸口越發心塞了。
「……那要等抓到簡容才知道,」他抿了抿乾澀的嘴唇,避重就輕道,「也許她一直想逃離神父,只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趙銳盯著他看了半天,沒從這小子八風不動的面孔上瞧出破綻,只得暗暗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