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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2:49:51 作者: 傲嬌內慫的小籠包
沈愔:「……」
他們真的是公職人員,不是黑吃黑的罪惡勢力。
槍聲響起的太突然,不管是抓著葛欣的阿錚,還是一干保鏢都毫無防備,等所有人回過神時,葛欣已經強行掙脫阿錚拎著她的手,四肢並用地後退了好幾步,靠著石壁用力喘息。
阿錚沒阻攔,也沒法阻攔——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只見自己左腹部多了一道血洞,鮮血噴涌而出,順著腿根汩汩流淌。
葛欣的臉色不比他好多少,她手指哆嗦得像是要裂開,發白的指節死死扣住她的救命稻草……一把比手掌還要略短一點的DB380。
這是一種美國產的半自動袖珍□□,槍身只有十三厘米長,不比一把打火機長多少,剛好可以藏在一個女孩手心裡。槍型雖然袖珍,九毫米的子彈卻不是吃素的,至少能在電光火石間毫不費力地取走一個人的性命。
阿錚就像被打斷關節的木偶,軟綿綿地往下滑落,體溫隨著鮮血往外噴涌,他能聽到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和七嘴八舌的呼喚,視野卻越來越模糊。
驚怒交加的黑衣保鏢一擁而上,沒怎麼費力就制服了葛欣。那女孩還想負隅頑抗,細伶伶的手腕卻被人眼疾手快地捏住,她尖著嗓子慘叫一聲,拼命掙扎也甩脫不開,眼睜睜看著自己脆弱的腕骨一點點彎曲變形,直到清脆的「啪」一聲響……
徹底斷了!
葛欣嘶聲哀嚎起來,仿佛一條被火焰炙烤的水蛇,不住地掙扎扭動。周圍一片嘈雜,倒在地上的阿錚卻充耳不聞,逐漸模糊的視野突然被一大片烏雲籠罩,甘冽的幽香裹挾在沉悶的空氣中,不絕如縷地飄入鼻中。
「是冷水香,」阿錚模模糊糊地想,「……是她。」
這個念頭仿佛一針強心劑,不由分說地推入血管,他竭盡全力地睜大眼,試圖看清那女孩的臉。
蘇曼卿在他身邊蹲下,一隻腳踩在鮮血匯積成的小水坑裡,只低頭瞥了一眼,心裡已經有數:沒救了。
子彈雖然沒有直接打中心臟,卻穿透了胰臟……在這個缺醫少藥的地下礦洞裡,沒有專業醫生緊急搶救,確實沒救了。
阿錚咧開嘴,露出一個猙獰又難看的笑。他一隻手艱難地插進衣兜,摸索著掏了半天,居然顫巍巍地掏出一把薄荷糖來。
花花綠綠的糖紙倒映在蘇曼卿的瞳孔中,她微乎其微地一震。
「……我這輩子吃過的第一顆糖,是你給我的,」阿錚抽動嘴唇,幾不可聞地說,「我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大片的陰影以極快的速度從眼底閃過,蘇曼卿定定看著她,兩人相隔極近,卻仿佛有一道看不見的鴻溝落地生根,無中生有地劃出一道裂痕。
良久,蘇曼卿低聲說:「……那糖不是我給你的。」
阿錚逐漸暗淡的瞳孔瞬間一凝。
「十二……三年前,你剛到福利院,因為性格孤僻,沒什麼朋友,總是獨來獨往,還經常被大孩子欺負。有一回,你被揍得鼻青臉腫,一個人縮在角落裡哭時,被『他』看見了,」蘇曼卿略略揚起下巴,目光望著礦洞洞頂,仔細分辨,視線居然沒有對準焦距,仿佛穿過逆流的光陰,望見遺失在波濤深處的某個身影,「那糖是他給我,讓我轉交你的……雖然那時,他自己的處境也很艱難,卻總想讓身邊的孩子多感受到一點溫暖和快樂,比方說我,再比如說……你。」
阿錚空洞的眼中露出茫然,一時沒想起來這個「他」指代的是誰。然而很快,他眼中浮現出貨真價實的驚駭,分明已經奄奄一息的人,不知從哪掙出一把力氣,居然半仰起頭:「你、你是……」
「對,就是他……那個十二年前,被你親手殺死的男老師,」蘇曼卿輕言細語,年輕女孩甜美甘冽的聲線,說出的卻是這世上最可怕、最惡毒的詛咒,「我當時躲在灌木後,看得清清楚楚,他滿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是你走上前……捅了他最後一刀!」
十二年前污血橫流的晚霞猝不及防地闖入視野,蘇曼卿的眼珠瞬間變紅了,夏楨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一隻搭在血泊里的手神經質地抽搐著,卻用最後的力氣看向她藏身的方向,試圖給他無依無靠的小姑娘一點溫暖和安慰。
然而,隨著那冰冷的刀光透胸而入,那雙眼睛裡最後一絲亮光也終於泯滅了。
那時的蘇曼卿……夏懷真終究太小了,她不明白,前兩天還會微笑打招呼、時不時用沉默靦腆的眼神偷看她的少年,為什麼一夕間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也許那稚拙的少年還沒有分辨對錯是非的能力,只是單純希望通過依附「權威」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些,也可能是他骨子裡就流淌著殘忍和殺戮的血液,一旦遇到合適的「誘因」,就會山呼海嘯般爆發出來。
總之,那一刀下去,不僅葬送了自己,也斬斷了「夏懷真」對未來所有的期冀。
「夏懷真」死在了十二年前那個晚霞如血的傍晚,活下來的,是畫地為牢、無知無覺的「黑皇后」。
蘇曼卿單膝跪地,無聲凝望著逐漸死去的男人,那短短的兩三秒被無限拉長,視線交匯間,十二年的光陰呼嘯而過。
「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等了十二年,終於等到所有兇手伏法償命!」蘇曼卿嘴唇翕動,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是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