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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2:49:51 作者: 傲嬌內慫的小籠包
蘇曼卿沒說話。
「沒關係的,」沈愔溫和地說,「如果害怕……我可以帶你走。」
他說的輕描淡寫,仿佛只要蘇曼卿答應一聲,他當真可以將正在執行的臥底任務、兩國警方的聯合行動,乃至前院堂屋裡談笑風生的毒梟統統拋諸腦後,直接帶人連夜跑路。
……不,不是「仿佛」,蘇曼卿太了解這男人的脾氣,他既然這麼說了,就當真幹得出來。
有那麼一瞬間,蘇曼卿聽到極細微的動靜,那是細細的裂痕順著開在「堡壘」的窗戶上往四面八方蔓延,幽微的風聲順著縫隙探入,隱約帶著槐花的甜香,輕柔拂過那女孩的臉。
她在她的城堡里加冕為王、畫地為牢……直到那一束「光」透過窗戶,摧枯拉朽般掃清了黑暗。
「走?」蘇曼卿反問了一句,這回沒有嘲弄,只是純粹的苦澀,「我還能走去哪?」
「想去哪裡都可以,」沈愔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和鎮定,硬要說有什麼不同,大約是多了一點罕見的溫柔——惟其如此,才顯得他這句平平無奇的承諾越發分量沉重,擲地有聲,「你要是想留在西山市,我們就像之前那樣……要是不想留下也可以,我可報告申請調離,東海大學的顧教授讓我給你帶句話,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願意去,他都掃榻相迎。」
蘇曼卿這輩子沒享受過來自長輩的溫情和平輩的善意,熟料身陷泥潭之際,還有人願意對她這個半身涼水半身泥的人伸出援手,就仿佛一個許久沒吃飽的餓殍面對著一桌滿漢全席,她反而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沈愔描述的景象太誘人,溫暖、寧靜、平和……最重要的是,遠離殺戮和血腥,對蘇曼卿這個PTSD重度患者來說,簡直像毒品一樣致命。
一個乾澀的「我」就要從唇縫裡溜出,突然間,她和沈愔不約而同地變了臉色,齊刷刷地望向夜色深處——
晚風消散的方向,說話聲隱隱傳來,仔細分辨,似乎是簡容微微含笑的聲音:「這麼晚了,還沒睡嗎?」
緊接著,一個年輕男人恭謹又淡漠地開口道:「老闆擔心有耗子混進來,讓我四處看看……Judith怎麼在這兒?」
簡容若無其事:「睡不著,出來吹吹風,聞到這邊有槐花香,就循著過來了。」
年輕男人,也就是那個名叫「阿錚」的黑衣殺手點了點頭,撇下簡容不提,逕自往牆根下而來——剛轉過拐角,他就看見一個黑乎乎的人影蜷在樹下,肩頭微微聳動,不知在做什麼。
阿錚眼神驟冷,一隻手摸向腰後,一邊悄無聲息地摸到近前,一邊緩緩舉起槍口。就在他目光中的殺機即將凝成實質席捲而出時,黑影大概是蹲累了,直起腰板,捶了捶後背。
微弱的星光當頭瀉落,照亮了她半邊側臉,阿錚堪堪扣上扳機的手指突然僵住,難以置信:「阿……Athena,怎麼是你?」
蘇曼卿回過頭,沖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
阿錚頂著一頭懵逼的霧水,往前走了兩步,然後發現這「組織內部第二號人物」大晚上不睡覺,蹲在人家槐樹底下,不知從哪撿來一根小鐵棒,正勤勤懇懇地刨著坑。
阿錚:「……」
她是吃錯藥了還是吃飽了撐的?
殺手頭目實在忍不住,平平板板的語氣難得透出詫異:「你……幹嘛呢?」
蘇曼卿挖了兩下,眼睛突然一亮,將一塊擋路的石頭扒拉到一旁。下一秒,泥土居然瑟瑟顫抖起來,片刻後,從坑洞裡探出一個尖尖的小腦袋。
阿錚只瞥了一眼,後背上的寒毛就瘋狂炸開,只見那玩意兒長了個三角腦袋,後背上布滿黑褐色斑紋,赫然是一條劇毒的蝰蛇!那蛇驟然被人驚動,不禁憤怒地昂起腦袋,衝著這位擾蛇清夢的「不速客」發出抗議的嘶嘶聲。
緬甸氣候濕熱,多毒蟲蛇蟻,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只是阿錚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有人大半夜不睡覺,專程來挖毒蛇的老窩!
眼看那蛇盤起身子,做出攻擊的前奏,他不假思索地拔出匕首,話音隱隱發顫:「Athena,你先退後,這蛇有毒!」
蘇曼卿不驚不惱:「我知道,毒蛇作羹才好吃。」
阿錚:「……」
他終於明白這位是怎麼三言兩語把葛欣逼得差點發瘋,就這神鬼莫測的腦迴路,他也想瘋!
說時遲那時快,被徹底激怒的蝰蛇仰起後腦,閃電般往前一竄,阿錚的心臟差點停跳,就見蘇曼卿飛快抬手——寒光伴著血光乍起,那倒霉催的蛇先生從七寸處乾乾脆脆地裂成兩截,腦袋和身子一併飛出去,和光同塵地滾了滿身泥土。
雖然蘇曼卿大半夜刨蛇洞的行為十分奇葩,但她最終還是如願以償——提溜著死蛇去了廚房,親手扒皮去骨,打算做一道蛇羹當夜宵。
阿錚亦步亦趨地跟在一旁,冷眼瞧著她將尚在扭動的蝰蛇洗剝乾淨,切斷入盆,然後加上鹽巴、黃酒、薑絲、蔥段等佐料悉心醃上。更令人髮指的是,那蛇都被醃上了還在不住扭動,粉白色的蛇段翻翻滾滾,仿佛某種海洋動物的觸鬚,倒是省了按摩推拿的步驟,自己就醃入味了。
阿錚看著大碗裡兀自蠕動的蝰蛇,只覺得喉嚨和胃同時抽緊。幸而他跟隨神父多年,身手和城府都有了長足的進步,沒讓那點不適流露在臉上:「……你什麼時候好這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