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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2:49:51 作者: 傲嬌內慫的小籠包
兩個年紀相仿的女孩站在一起,雖然各有各的顏色,但是一個歇斯底里狀若瘋狂,一個不驚不怒儀態萬方,對比之慘烈簡直能閃瞎人眼。神父再度嘆了口氣,用鎦金手杖重重點了下地。
仿佛一個信號,不管保鏢還是聲嘶力竭的葛欣就像接收到指令的AI,不約而同地消停了。
「太難看了,」神父淡淡地說,旋即,他看也不看葛欣,逕自對打頭的黑衣殺手吩咐道, 「去把寨子裡的村醫請來,給她處理一下。」
名叫「阿錚」的殺手沉默點頭,一轉身去了。
神父抬起手,十分自然地將蘇曼卿掛在鬢角的塵土抹去,然後扶著手杖,慢慢往回走。經過葛欣身邊時,他刻意停頓了一秒,目光筆直地望向前方,語不傳六耳:「這兩天留在房裡養傷,沒事別出來了。」
葛欣當然聽得出他「呆在房裡閉門思過,沒事別出來丟人現眼」的潛台詞,一股鬱氣當即從胸臆直衝腦門,將一雙楚楚可憐的大眼逼紅了。
兩名黑衣保鏢得了阿錚的吩咐,寸步不離地守在葛欣身邊,要將她「護送」回房。臨走前,葛欣往蘇曼卿的方向冷冷盯了眼,表情兇狠猙獰,偏巧她天生又是個無辜嬌弱的面相,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糅合在一起,格外顯得動人。
「這次是我大意了,」她輕聲說,「你放心,我會吸取教訓的。」
蘇曼卿掀起半邊柳葉長眉,黑白分明的杏核眼中閃過一絲分明的好笑:「你怎麼知道還有下次?」
葛欣驟然一僵:「你什麼意思?」
蘇曼卿一手插在衣兜里,踏著行雲流水般的步子走到近前,用一根手指勾起那女孩小巧白皙的下巴:「一次犯蠢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你以為老闆還會信重你嗎?」
葛欣黑森森的瞳孔微微放大一瞬,露出難以抑制的驚懼:「不可能……我是老闆親自吸納入組織的!他不可能放棄我!」
「那老闆為什麼會親自招攬你呢?」蘇曼卿饒有興味地看著她:「你確實很美,嬌嫩、輕柔、楚楚可憐,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神魂顛倒……可惜老闆需要的是快刀、是獵犬,而不是發情期亂咬人的母狗!」
葛欣勃然作色:「你……你胡說!我才沒有……分明是你胳膊肘往外拐!」
她線條優美的下頜驟然繃緊,哪怕臉上帶傷,發怒時的神態也有種動人的韻味。然而這種獨特的氣質一旦到了蘇曼卿跟前,就像山寨的地攤貨遇到專櫃版,霎時間折戟沉沙、潰不成軍。
「你為什麼總是咬著我不放?」蘇曼卿仗著六公分高的鞋跟,保持住居高臨下的海拔優勢,懶洋洋地俯下頭,「真是因為你懷疑我?還是因為你心知肚明……我才是老闆最信重的人?」
如果眼神能化為實質,葛欣大概已經扒下蘇曼卿的畫皮,再在那副不知是白是黑的骨頭架子上劃上兩道。
「我聽說了一些關於你的事,」蘇曼卿踮起腳尖,全身重量壓在一隻左足跟腱上,搖搖欲墜地保持著平衡——這樣一個簡單的隨意動作,擱在她身上卻有一種「花枝搖曳」的風姿韻味,「你父親葛長春只有你一個女兒,坊間傳言,他對你疼愛有加,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連你上大學都捨不得考出外地,說是掌上明珠也不為過……」
「可我卻很好奇,既然他對你這麼好,你為什麼要費盡心機地逃離他的掌控,甚至……想方設法地殺了他?」
葛欣用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脫臼的右手腕,刻骨銘心的疼痛將那一瞬的怨毒死死強壓下去。
「我稍微調查了下才知道,你母親當年是改嫁的,改嫁的具體原因就不詳述了,總之是一出狗血的豪門恩怨。不過也正因如此,你父親才一直懷疑你不是他的親生骨肉,從而開啟了你長達二十年的悲劇人生。」
蘇曼卿用談論狗血電視劇的語氣,將葛欣自以為淒風苦雨的前半生用「悲劇」兩個字一筆帶過:「一開始他只是憎恨你,或許背了人也曾打罵,甚至虐待過你。但是等你漸漸長大後,你突然發現打罵和虐待並不是最糟糕的,因為隨著年齡增長,你遺傳自母親的美貌也逐漸顯露,那原本應該是一個女孩子驕傲的資本,可是放在你這樣微妙的家庭背景上,就只能說是『悲哀』了。」
她微微前傾身體,直視著那女孩怨毒又倔強的眼神:「……是什麼時候?」
葛欣戒備地盯著她:「你什麼意思?」
蘇曼卿於是重複了一遍,用輕柔的言辭和洞悉一切的眼神,將她最深的傷疤不由分說地挑開:「他第一次對你下手……是是什麼時候?」
仿佛一個驚雷當頭打下,葛欣狠打了個激靈,慘白的臉頰近乎透明。
流動的時光突然凝結了,緊接著,被一隻看不見的手驅使著,悄無聲息地逆流而上。將至的暮色、絢爛的篝火、影影幢幢的人群……突然在交錯的時空中灰飛煙滅,她被某種神秘的力量剝離開當下,瞬間越過八年的光陰,回到了那個不堪回首的雨夜。
——窗外大雨滂沱,霹靂「咔嚓」砸落,輕而易舉地淹沒了一個女孩撕心裂肺的哭聲。
雪亮的閃電映照在窗簾上,那披著人皮的禽獸抬起頭,面目在電光中顯得猙獰又扭曲……
葛欣難以自抑地哆嗦起來,仿佛被一刀捅進了要害,然而她的驕傲和倔強不允許自己在憎惡的對象面前露出軟弱,因此反而欲蓋彌彰地繃直了肩背:「那麼久以前的事……我早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