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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頁

2023-09-08 22:49:51 作者: 傲嬌內慫的小籠包
    神父極溫和地沖她招了招手:「過來。」

    簡容大步上前,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倒在滿地血污里,一隻戴著手套的右手反握住神父的手,輕輕親吻他食指上的浮雕戒指:「老闆,我回來了。」

    神父抬起戴著白手套的手,寬厚的手掌蓋住她頭頂,就像父親疼愛地撫摸女兒的發梢:「終於回來了……我的紅皇后!」

    簡容站起身,兩根手指整齊併攏,抵住自己眉心,沖蘇曼卿遙遙招呼了一聲:「久違了,Athena。」

    蘇曼卿動了動嘴唇,神父就在這時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蘇曼卿到了嘴邊的稱呼拐了個小小的彎:「久違了……Judith。」

    ——《聖經舊約》中的女英雄朱迪斯,曾在亞述大軍圍攻其家鄉伯圖里亞時,化裝潛入亞述軍營,尋機刺殺統帥赫羅弗尼斯。她大概是最早見諸史冊的女間諜和「美人計」執行者,也是神父麾下「紅皇后」的象徵。

    一個刺殺敵國統帥、挽救了國家危亡的女英雄形象,卻被安在毒梟集團第三號人物身上,想想就覺得諷刺。

    「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神父興致非常高,他舉起雙臂,擺出西方油畫上「神子」的經典造型。訓練有素的黑衣保鏢沉默地簇擁在他身後,仿佛柔順而虔誠的信徒,「我最心愛的皇后終於回到我身邊,讓我們為她們鼓掌高呼——紅皇后Judith,以及黑皇后……Athena!」

    他帶頭輕輕拊掌,身後的黑衣保鏢像是與他共用一具大腦的牽線傀儡,不約而同地亮出巴掌,衣袖稍微帶起,手腕上露出黑色的紋身,仔細分辨,那赫然是一條盤踞在十字架上的咬尾蛇。

    蘇曼卿垂著眼皮,簡容含笑看向窗外,兩人雖然肢體語言不同,傳遞出的意味卻如出一轍——將這幫只會應聲的鵪鶉當風聲忽略了。

    熱烈的巴掌聲持續了很久,雖然只有區區數十人,卻愣是拍出了山呼海嘯的陣仗。足足三分鐘,神父舉起鎦金手杖,他身後的「信徒」們就像訓練有素的獵犬聽到了主人的哨聲,所有動作立刻戛然而止。

    第161章 逼供(下)

    「今天是個隆重的日子,我拿回了我最重要的東西,」神父矜持地點點頭,仿佛窗外不是血腥橫流的戰場,而是打著聚光燈的舞台,台下圍滿了歡呼雀躍的觀眾,「更讓我高興的是,我請到了一位十分尊貴的客人……與前輩。」

    好幾次差點幹掉沈愔的黑衣殺手大概是這幫黑衣保鏢中的小頭目,不僅身手出類拔萃,也稍微保留了「自我思考」的能力——他從神父略帶興奮的語氣中讀懂了隱晦的暗示,微一點頭,旋即快步而去。沒多久,腳步聲折回來,一同響起的還有沉重的拖動聲,仿佛有人拖著沉重的麻袋,一步一頓地上了二樓。

    直到「麻袋」從陰影中浮現出形跡,所有人才看清,那居然是一個人!

    而且是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

    如果時光倒退回半年前,他的形象應該也頗為體面,或許正穿著剪裁合體的燕尾服,舉著高腳的香檳酒杯,和美貌的女士殷勤交談。畢竟那時,他還是西南邊境數一數二的毒梟頭目,手裡掌握著四通八達的販毒網絡,幾乎將整片西南大地網羅其中——集權勢、財富與武力於一身,只需勾勾手指,就能引發一場腥風血雨。

    但是眼下,他只是個狼狽的階下囚。

    蘇曼卿不知道這男人是什麼時候落入神父手裡的,更不清楚他在神父手裡遭遇過什麼。從她的眼光看,幾乎認不出這個曾有數面之緣的男人:與印象中意氣風發的毒梟相比,他瘦脫了形,血肉仿佛被烤乾的蠟油,不翼而飛。臉皮沒了填充物,只能松垮垮地蒙在骨頭上,眼窩深深凹陷,成了兩個不見底的黑洞。

    在看清神父的剎那間,那黑洞裡射出觸目驚心的寒光,男人猶如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嘶嚎著撲上前,又被兩個黑衣人連拉帶拽地扯回原地。他動彈不得,只能從嘴唇縫隙中發出含混不清的嘶吼聲——他的嘴裡堵著麻核,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太難看了,」神父惋惜地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他嘆氣的聲音很好聽,像是華麗的天鵝絨輕拂過大提琴的琴弦,「Athena,還認識他嗎?」

    蘇曼卿當然認識——畢竟曾是西南地區最大的毒梟頭目,哪怕他成了一具骷髏,乃至化成灰,蘇曼卿也認得出。

    「當然,」她輕聲說,而後漫步上前,沖那拼命掙扎的男人彬彬有禮地一點頭:「好久不見了,玄阮先生。」

    玄阮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惡狠狠地盯著神父,直到這女孩開口說話,他才微乎其微地僵硬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麼,難以置信地轉向她:「唔,唔唔……」

    「對,就是我,神父先生手下的Athena,或者您對我的另一個名字印象更深刻,」蘇曼卿彎起嘴角,在玄阮驚恐的目光中不慌不忙道,「……黑皇后。」

    玄阮仿佛一台耗干動能的機器,所有徒勞的掙扎陡然停下。他過電似的顫抖起來,冷汗順著額角緩緩滑落。

    「三年……不,是四年半前,我奉神父先生之命潛入西山市,將你親手打下的釘子一一拔除,然後取而代之,」蘇曼卿輕聲細語,「原本咱們各憑本事,您要是有手段,我也儘管接著,可您玩不過就直接掀棋盤,這就差點意思了。」

    誰也想不到玄阮那副乾癟的皮囊下能流出那樣多的冷汗,汗水來勢洶洶,幾乎將里外衣裳全部打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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