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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2:49:51 作者: 傲嬌內慫的小籠包
「楊隊,」他沖水泥柱里那位客氣地點點頭,連譏帶諷地一提嘴角,「這麼快又見面了。」
其實他倆心知肚明,到了這份上,楊鐵誠的「市局緝毒口正支隊長」算是當到了頭。就算僥倖活著離開,等待他的也是上不封頂的牢獄生涯。
……這麼一想,其實出去和困在水泥柱子裡沒什麼分別。
話雖如此,沈愔還是恪守一位公職人員的職業操守,將那些礙事的水泥塊和鋼筋一一拆下,又把困了不知多久的楊鐵誠攙扶出來。
楊鐵誠雖然投靠了「神父」,不過很顯然,這位聲名遠播的西南毒梟對待「昔日盟友」並沒太客氣,因為單從外表看,楊鐵誠不比沈愔強多少。剛一脫困,他就站不住了,撐著牆壁慢慢滑坐在地,第一句話就是:「……有水嗎?」
夏懷真心說:要是有水,我早給阿愔喝了,還輪得到你嗎?
但是當著沈支隊的面,她不好表現得太不「淑女」,只能將這句肺腑之言乾巴巴地吞回去。
沈愔:「沒有,楊隊堅持一下,等市局的支援到了就有水喝了。」
楊鐵誠臉頰肌肉抽動兩下,擠出一個艱難又陰鷙的笑,意味深長地重複了一遍:「市局的支援……」
他倆揣著明白打機鋒,夏懷真卻不明所以——她甚至到現在都不清楚楊鐵誠的「內鬼」身份,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也是被他們綁來的嗎?」
楊鐵誠冷笑一聲,壓根不稀罕搭理她。
沈愔冷冷地看著他:「楊隊,你與虎謀皮,到頭來卻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滋味怎麼樣?」
楊鐵誠不把夏懷真放在眼裡,卻被沈愔一句話刺得變了臉色,後槽牙惡狠狠地咬緊,從牙縫裡擠出話音:「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沈愔的目光里含著微妙的憐憫,從某個角度看過去,竟和廟裡的和尚看著待宰羔羊的眼神有微著妙的相通之處,「你不知道的是,神父早把你當成一枚棄子,要不是還想利用你轉移開警方的注意,為他布局設套爭取時間,他根本不會讓你活到現在。」
他輕飄飄的三言兩語仿佛一把鋼錐,毫不留情地刺入楊鐵誠痛處。這昔日的緝毒正支隊長抬起頭,脖頸上浮現出猙獰的青筋。
「你我落到神父手裡,能不能活著出去還是個問題,有些話就沒必要藏著掖著了,」沈愔淡淡地說,「我知道,你一直在跟葛長春暗通款曲,這些年,茂林製藥能在西山市神不知鬼不覺地經營起偌大一張販毒網絡,跟你風雨不透的『保護』有脫不開的干係——不用否認,就算你瞞得過我,也瞞不過神父,否則他為什麼非得要你的命?」
楊鐵誠如遭雷擊,不易察覺地僵住了。
「既然楊隊不願開口,那就我替你來說了,」沈愔大概是覺得站著吃力,索性扶著夏懷真,蹣跚著走到楊鐵誠對面,慢慢坐下,「如果我猜得沒錯,你跟茂林製藥的合作由來已久……早在當初玄阮滲透西山市時,你就跟他搭上線了,對吧?」
「三年前,興華製藥事發,玄阮安插在西山市的販毒網絡被拔除大半,葛長春那個蠢貨便生了不該有的野心,以為能取而代之。誰知三年後,神父捲土重來,以郭莉案為引,將項維民、王晨、葛長春……這些染指過玄阮販毒網絡的人一個個拔除,到最後,連玄阮安插在警方內部的釘子也沒放過。」
沈愔嘆了口氣:「楊隊,你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可以說是咎由自取。只是我不明白,葛長春……或者說玄阮,他到底許給你什麼好處,讓你能為他一條路走到黑?」
周遭陡然安靜下來,楊鐵誠不開口,沈愔也閉上了嘴,剩下一個夏懷真,從沈支隊輕描淡寫的一番話里聽出了不祥的意味,驚恐地睜大眼。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楊鐵誠嘶啞地開口道:「……你知道眼睜睜看著最親的人病得快死了是什麼滋味嗎?」
沈愔微微皺起眉。
楊鐵誠直勾勾地看著他,古怪地笑了笑:「我知道。」
第100章 苦衷(上)
「……我父母是農村的,很早就過世了,這麼多年,都是我夫人在照顧我,」楊鐵誠低頭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雙手——那是被困在水泥柱里時瘋狂掙扎磨破的,「但是六……七年前,我夫人得了尿毒症。」
沈愔鎖緊眉頭,察覺到夏懷真有意無意地靠過來,於是不著痕跡地握住她的手,將那女孩冰涼顫抖的指尖攏在手心裡。
「尿毒症要做換腎手術,少說也得十幾萬,我那時剛提上緝毒口副支隊長,工資雖然不少,但要湊足十幾萬還是挺不容易的,不說敲骨榨髓,也幾乎是將這些年的全部積蓄搭上了,」楊鐵誠喃喃地說,「這些還是小事,只要能治,砸鍋賣鐵我也能湊齊了,可是……我夫人的血型很特殊,就是俗稱的熊貓血,一千個人里未必能出一個,更別提心甘情願地捐獻腎臟了。」
六七年前,沈愔還在西南毒窩臥底,不清楚這事後來是怎麼解決的。但他見過楊鐵誠的夫人,那是個飽受生活磨礪的女人,不到四十的年紀,頭髮已經白了一半。
印象中,楊夫人雖然臉色憔悴,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精神卻還不錯,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樣。她身上有種令人舒服的氣質,談吐得體氣質溫婉,一看就是受過良好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