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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2:49:51 作者: 傲嬌內慫的小籠包
這無異於一場豪賭,沈支隊押上了自己的榮譽、職責,乃至身家性命,卻甚至拿捏不准,揭開那女孩倉皇無助的外皮,底下隱藏的究竟是真情實意還是鬼影幢幢。
但沈愔不能不賭。
可能是因為伏在他懷裡的夏懷真顫抖得太厲害,讓他恍惚中有種錯覺,這女孩身體裡繃著一根弦,已經拽緊到無以復加,任何一點外力,哪怕只是一片輕飄飄的樹葉落上去,都會讓她不堪重負地斷開。
也可能是因為,沈愔一直記得三年前那個猝然掛斷的電話,以及最後一刻停下的倒計時牌。甚至更早,六年前的臥底行動中,他不慎暴露身份,本以為必死無疑,卻始終有一個清洌甜美的聲音,陪伴他走過鬼火重重,仿佛一隻看不見的手,將他不由分說地推回人間。
這些片段雖然破碎零散,乃至被時光沖刷得面目模糊,卻始終隱藏在潛意識裡,每每午夜夢回時趁著他意志力軟弱,從深淵中探出柔軟的藤蔓,如影隨形地纏住心頭軟肉,纏得他冷汗涔涔,鐵石般的心腸發出難以為繼的□□。
「我還是願意賭一把,」沈愔想,「賭這個身體裡的人是『夏懷真』,賭她心裡還有夏楨的影子,賭她並沒忘記情義和良知。」
這是一場潑天豪賭,而他別無選擇。
當天晚上,丁紹偉果然在自家的君悅花園包了場,四十五層的空中旋轉餐廳被波西米亞水晶吊燈打出紙醉金迷的光,精美的絲綢桌布上擺著景德鎮運來的細瓷餐具,鮮紅的玫瑰花瓣散落在潔白的餐巾上,精緻的像是藝術品。
刑偵支隊全員被鎮住了,一個個站在桌邊發呆,沒人敢往那張鋪著喀什米爾羊絨軟墊的椅子上落坐。
丁紹偉倒是滿不在乎,將那群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挨個塞進椅子裡,又翻出茶杯倒了茶,甘洌的茶香浮動一室,懂行的一聞便知,這是今春新上市的西湖龍井。
好半天,土包子一號於和輝才勉強找回聲音:「我說丁兒,這一頓下來得多少錢?咱兄弟該不會得賣身還債吧?」
丁紹偉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得了吧,也不照照你那模樣,還賣身?倒貼錢也沒人要!」
於和輝當即炸了毛,忘了姓丁的是刑偵支隊的金主爸爸,一擼袖子撲上去,誓要跟此人不死不休。
———就在一場血案即將爆發之際,沈愔趕到了。
沈支隊果然信守諾言,不光自己來,還帶著夏懷真。小夏姑娘不知怎麼想的,居然把丁少爺買給她的那身小香風「扶靈黑」穿在身上,臉上抹了一層淡淡的脂粉———粉餅是簡容大美女友情贈送的。
丁紹偉見了沈愔就眉開眼笑,瞧見夏懷真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也不知他對這兩位中的哪一位更有意思。一幫人來瘋的外勤一擁而上,將他們家支隊長團團圍住,沈愔左支右絀,終於避無可避,被逼著灌了杯紅酒才算完。
趁著所有人的火力對準沈愔,夏懷真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儘量離戰團遠遠的,和躲在一旁拾樂子的許舒榮湊成一對吃瓜群眾。
小許警官難得化了妝,雖然只是抹了口紅——楓葉紅的色調,也是簡大美女友情贊助的。她和夏懷真交換了一個心有戚戚的眼神,十分慷慨的把盤子裡的燕窩蛋撻分了小夏姑娘一半。
夏懷真打眼一掃,發現基本都是她混熟了的面孔,於是貼在許舒榮耳邊輕聲道:「刑偵隊的人都來了嗎?」
小許警官同樣用耳語回答:「薛副隊沒來,他最討厭這種腐敗奢侈的場合,丁哥壓根沒跟他說,你見了他也千萬別提這茬啊。」
夏懷真比了個OK的手勢。
沈愔很少在外頭喝酒,偶爾魄力也非常自製,絕不會喝高了。這不是因為他酒量不行,而是酒精會影響他的思緒,讓他無論何時都條分縷析的大腦高熱過載。
對於一個冷靜縝密目光銳利的刑偵警察來說,沒有什麼比失去頭腦更要命的。
酒過三巡,丁紹偉眼瞅著一幫餓鬼投胎的同事為搶最後一隻燒鵝腿掐得不亦樂乎,悄無聲息地抽身而出,湊到沈愔身邊,偷摸捅了捅他:「我家太后今天也來了。」
沈愔一口龍井茶盡數嗆進嗓子眼,咳了個昏天黑地:「什、什麼?」
丁紹偉一攤手:「她老人家的性子,你還不清楚?年紀越大越愛攬事,這不,聽說你找了對象,急得跟什麼似的,一定要你帶人給她掌掌眼。」
沈愔:「……」
他用近乎森寒的眼神盯著丁紹偉,一句「你竟然跟太后告密」入木三分地刻在眼皮底下。
丁紹偉唯恐被頂頭上司穿小鞋,忙不迭澄清道:「不關我的事,是趙副局給我媽打電話時不小心說漏了嘴,老人家激動的跟什麼似的,非得……」
他話音突然一頓,不算嬌小的身軀毫無預兆地萎縮下去,將自己揉成孱弱的一團,可憐巴巴地藏到沈愔背後。
沈愔還沒回頭,先聞到一股特立獨行的香味,裹挾著主人自身兩米八的現場,旁若無人而又行雲流水般撲面而來。
沈愔不知道這品香水的名字,但是他認識的女性中,只有一個人會用這品香水。
「……阿姨,」沈支隊轉身的瞬間,面部表情已經從「回頭再跟你算帳」嚴絲合縫地切換成「太后駕臨,微臣未能遠迎,還望恕罪」,「給您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