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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頁

2023-09-08 22:49:51 作者: 傲嬌內慫的小籠包
    從此身陷泥沼,萬劫不復。

    「懷真,夏懷真!」

    沈愔用力搖晃著夏懷真,試圖將她從無窮無盡的幻覺中拉回現實,不知過了多久,那女孩猛地顫縮了下,循著他的聲音緩緩轉過頭,目光依然對不準焦距,仿佛三魂七魄已經消散,留下來的只是一具空殼子。

    沈愔屏住呼吸,伸出一隻手在她眼前輕晃了晃:「你怎麼了?認得出我嗎?」

    夏懷真機械轉動眼珠,輕輕眨了下眼。

    這姑娘小時候就生得好看,五官長開後更有幾分驚艷的味道,只是她平時總是一副畏縮怯懦的姿態,佝胸駝背,再高的顏值也難免打了折扣。

    但她底子畢竟在那兒,睫毛低低垂落,末端收成一道濃墨重彩的弧線,仿佛蘸了墨汁的刀尖,勾勒出修長入鬢的眼尾。良久,她目光閃爍了下,那一眼自下往上掃來,神魂歸位的瞬間,幾乎有幾分驚心動魄的意味。

    沈愔不敢挪眼地注視著她:「怎麼樣,好點沒?認得我嗎?」

    夏懷真張了張嘴,發現嗓子啞得厲害,發不出聲音,只能默默點了點頭。

    沈愔重新倒了杯熱茶,緊緊盯住她眼睛:「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夏懷真臉色煞白,眼珠卻極黑,聞言,她瞳孔微乎其微地顫縮了下。

    有那麼兩三秒光景,沈愔只覺得有極濃重的陰影從她眼睛裡閃現,仿佛磨牙吮血的怪物,從深淵中露出張牙舞爪的形跡,只是倉促一瞥,已經令人觸目驚心。

    她就著沈愔的手喝了兩口熱茶,潤了潤乾澀的喉嚨,終於勉強發出聲音:「我……」

    沈愔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然而夏懷真在開口的瞬間,腦中不期然地閃現過一個念頭,她想:如果那些都是真的,他會怎麼做?

    他會相信我的說辭嗎?

    還是不分青紅皂白,讓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就像他在審訊室里審問那些嫌犯時一樣?

    ……我能相信他嗎?

    她像一隻剛剛受過驚嚇的流浪貓,在極端的應激狀態下難免草木皆兵,話到嘴邊,不由自主地拐了個彎:「我看到……咳咳,老師、老師他是被人害死的!」

    沈愔皺了皺眉。

    「我記得,我當時躲在灌木里,看到幾個人將他圍在中間……老師倒在地上,渾身是血,我想尖叫,想衝出去抱住他,但他看著我,就像知道我躲在那裡一樣。」

    沈愔用指尖托起她冰冷的臉,強迫這女孩看著自己的眼睛。

    「我想救他……可他阻止了我!」夏懷真瞳孔劇烈凝縮,那一刻爆發出的激烈情緒讓她單薄的身體有些承受不住,肩膀抖成了篩糠,「我本來可以救他的……我應該衝出去救他的!」

    沈愔突然打斷她:「沒有那回事!」

    夏懷真錯愕地看著他。

    沈愔輕輕拍撫著她,語氣舒緩而低柔,帶著某種奇異的力量和誘惑,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你那時只是個小女孩,就算衝出去也做不了什麼,只會賠上自己——你的老師很疼愛你,一定不希望你白白送命。」

    夏懷真安靜地伏在他懷裡,雖然沒說話,呼吸頻率卻明顯緩慢下來。

    沈愔是刑偵口正支隊長,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哪怕心裡沒底,也必須撐出一副遊刃有餘的八風不動,久而久之,就給人一種「這人無所不能」的錯覺。

    但其實並不是。

    再怎麼縝密周全、算無遺策,沈愔畢竟是□□凡胎,總有力不能及的時候,否則當年臥底毒窩,也不至於暴露身份,險些被毒販活活扒了一身皮。

    然而此刻,夏懷真伏在他臂彎里,微微戰慄的身體讓沈愔不禁想起某種長滿絨毛的小動物,柔軟、孱弱且極易受到傷害,遇到驚嚇會下意識躲進主人懷裡。

    這種毫無保留的信任和依賴十分陌生,電光火石間,沈愔突然泛上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他真的無所不能,只憑一隻手、一副背脊就能把所有的風雨擋在身後。

    他輕輕拍撫夏懷真,貼在她耳邊低聲道:「你還記得殺害你老師的兇徒長什麼樣嗎?」

    夏懷真不易察覺地一僵。

    她知道自己不能露出異樣——以沈愔的敏銳和洞察力,能輕而易舉地識別出謊話。可她沒法控制自己,沉默半晌,終於艱難地搖了搖頭。

    緊接著,她聽到沈愔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對夏懷真來說,這幾乎意味著死刑宣告,心跳直接停了一拍。

    沈愔閉上眼,他面無表情時顯得輪廓剛硬神色冷峻,一看就是意志強硬不好說服的性格。但當他開口時,語氣竟是極和緩的:「……好。」

    夏懷真瞳孔微縮,像是被電打了,心臟狂跳起來。

    沈愔低下頭,下巴正好墊住夏懷真肩頭,他略略偏過臉,嘴唇離這女孩耳廓只差頭髮絲粗細的一厘。

    「我相信你,」他低聲道,「既然你忘記了……那就等你『記得』了再告訴我吧。」

    第56章 太后(上)

    沈愔知道夏懷真沒說真話,他打過交道的犯罪分子十個巴掌也數不過來,一雙眼睛不是夏懷真這種拙劣的演技能瞞過去的。

    但是鬼使神差般,他竟然沒有拆穿夏懷真的謊言。

    那一刻,沈愔隱約有種感覺,這渾身戰慄的女孩正搖搖欲墜地站在沼澤邊緣,任何一點來自外界的壓力都可能將她推向外劫不復,沈愔別無選擇,只能壓低聲音放軟姿態,像哄著某隻受驚過度的小動物,牽引著她一點一點挪向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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