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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2:49:51 作者: 傲嬌內慫的小籠包
沈愔罕見地露出猶豫:「你都忘了什麼?」
「十歲以後,尤其是十二歲到二十一歲……也就是三年前,」夏懷真輕聲說,沉吟片刻,又糾正道,「確切的說,也不算完全失憶,偶爾會有些零散片段閃現,但是串不起來。」
沈愔垂落眼帘,濃密的睫毛遮掩住眼底一抹深思:「陵園裡夏楨的墓碑……」
夏懷真呼吸停頓了一拍。
「……你的老師原本葬在海坊縣陵園,卻在三年前遷移到西山市,」沈愔不動聲色地端詳著她,「你知道是誰挪走他的骨灰的嗎?」
夏懷真飛快看了他一眼。
這姑娘看上去懵懂不諳世事,其實並不笨,甚至有幾分野獸般的敏銳——她知道沈愔在懷疑她,但她不知怎麼解釋,更不知該如何洗脫自己的嫌疑,遲疑許久,只憋出一句乾巴巴的:「我不知道……」
話一出口夏懷真就後悔了,因為怎麼聽怎麼像是不高明的推脫。但她沒想到的是,沈愔居然點點頭:「我相信你。」
夏懷真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只覺得就是天崩地裂,隕石砸腦瓜殼上,也沒沈愔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來得有分量。
沈愔用力捏著手指關節,斟酌再三,終於問出最關鍵的問題:「你還記得……夏楨是怎麼死的嗎?」
第55章 魔咒(下)
這句話仿佛藏著某個極為可怕的魔咒,以至於夏懷真瞳孔急劇收縮,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發顫。
她驚恐地抬起頭,不知是光線的緣故還是出現幻覺,居然看見沈愔流了一頭一臉的血,這一幕和她長久以來刻意迴避的記憶重合在一起,霎時間,時空凝固,周遭一切飛快退去,只有那噩夢般的一幕從深淵深處浮凸而起,露出駭人而猙獰的形跡——
那是一個傍晚,夜幕從地平線盡頭升起,借著最後一道霞光,她看見夏楨倒在地上,沾滿鮮血的側臉對準女孩的藏身所在,用眼神制止了她的自投羅網。
「他、他是……」夏懷真臉色蒼白,每一個字音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帶著鋒利的邊緣,刮出一串里進外出的血痕,「……被人謀殺的!」
從方才開始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突然一發不可收拾,腦子裡那根繃緊的弦猝不及防地斷了,夏懷真捂住頭,血色以人眼可見的速度從臉頰上消退——
是誰殺了他?
後來發生了什麼?
兇手有沒有受到制裁?
為什麼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懷真———」
夏懷真倉皇起身,不經意間帶翻了茶杯,咣當一聲響,金貴的紫砂茶杯掉在地上,幸好有綿厚的地毯做緩衝,這才沒粉身碎骨,茶水潑了滿地,當即將駝絨地毯染成了大花臉。
而她渾渾噩噩,踉蹌後退了兩步,落腳竟是往茶杯上踩去。
沈愔嚇了一跳,不是怕她踩壞了茶杯,而是怕瓷片扎傷她腳底板,顧不得心疼地毯,趕緊將人拽進懷裡,右手遲疑了下,似乎是猶豫著落在哪裡合適,停了一拍才摁住夏懷真肩頭,像安撫受驚的小貓一樣從上往下順著毛:「沒事了,都過去了……你都想到了什麼?」
夏懷真充耳未聞,如果對著她的眼睛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女孩的瞳孔是完全失焦的,那一刻,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就像一個溺水掙扎的人,冰冷的河水蓋頂而過,她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
潮濕陰冷的浴室,骯髒的浴缸里浮動著血紅色的水,破舊的水龍頭偶爾嘀嗒一下,水面上綻開血紅色的漣漪,往不知盡頭的遠處層層盪開。
荒僻的福利院,火光沖天而起,被困在倉庫里的的男人嘶聲哀嚎,從門縫裡探出枯枝似的手臂,拼命拍打門板,用冒煙的手去掰那把紋絲不動的門鎖。
離他不遠處站著一個小小的女孩,火光映照出她稚嫩清秀的臉,不知是不是光線的緣故,本該天真無邪的面孔上竟然露出猙獰扭曲的笑容,看著那男人的眼神就像嗅到了腐肉氣味的烏鴉。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她慌張地回過頭,只見一個包裹在黑風衣里的男人扶著手杖,微微低下頭。那人戴著高檐的禮貌,寬大的帽邊這擋住了面孔,女孩看不清他的長相,卻能感覺到那人看著她的眼神帶著說不出的欣賞與滿意。
「聰明的孩子,」男人低聲說,「雖然還有些疏漏,但是以你的年紀,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不簡單了。」
女孩嗅到危險的氣味,驚恐地退了兩步。
「縝密、瘋狂、膽大心細,你天生是行走在黑暗裡的人啊,」男人邁開長腿,不緊不慢地走上前,女孩下意識往後蜷縮,卻被攥住胳膊,就像提溜一隻小雞仔那樣拎到跟前,「願意跟我走嗎?如果你發誓,把自己的靈魂交到我手裡,我將帶你領略終其一生也想像不出的風景。」
「你再也不用像那些泥腿子一樣,從垃圾堆里翻找別人丟棄的殘羹剩飯——至高的地位,無上的權柄,難以想像的財富……這些都將唾手可得。」
「只有一個條件……」
「——你要交出你的靈魂,絕不能背叛!」
願意跟我走嗎?
如果是十年後的夏懷真,她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來自魔鬼的誘惑,但她當時實在太小了,而那男人描述的景象太誘人,伸過來的手仿佛童話故事中王子的邀請,她不由自主地把手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