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言•都市 >尋真 > 第139頁

第139頁

2023-09-08 22:49:51 作者: 傲嬌內慫的小籠包
    五月初的雨水涼意未消,那外套上卻附著人體體溫,顯得越發灼人。冷熱交煎,夏懷真不由打了個激靈,渙散的目光緩緩凝聚,終於看清來人面孔。

    ……不是夏楨。

    「沈、沈隊?」夏懷真仿佛剛從一場渾渾噩噩的大夢中驚醒,艱難地恢復神智,「你怎麼會在這兒?」

    沈愔臉色鐵青,有那麼一瞬間,恨不能將「八風不動」踩在腳底,效仿丁大少爺不管不顧地咆哮一通。然而緊接著,他看清夏懷真比死人還難看的臉色和近乎惶然的表情,兩腮抽搐了一會兒,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

    他撿起夏懷真掉落一旁的拐杖,和雨傘一起塞在她手裡,然後不由分說地將人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地往門口走去。

    夏懷真嚇了一跳,飄來盪去的三魂七魄徹底歸位:「沈、沈隊,我自己能走,你不用……」

    沈愔充耳未聞。

    夏懷真還想「垂死掙扎」,可惜剛一動就被沈愔輕而易舉地鎮壓了。只聽那人面無表情地說:「別亂動,拿好傘,小心摔了自己。」

    沈支隊性格冷靜城府深沉,七情一般不上臉,無論何時都是一派從容不迫的遊刃有餘。比方說現在,即便他被小夏姑娘的「作死」行為氣得七竅生煙,臉上依然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然而夏懷真哆嗦了下,就像一隻嗅到危險的小動物,在他懷裡蜷成柔弱乖巧的一團,閉嘴不吭聲了。

    墓地非常規整,一排排的碑林看著差不多。夏懷真不知道沈愔是依據什麼分辨方位的,只覺得這男人熟悉陵園道路就像熟悉自家後花園,三兩下已經兜回門口。他拉開車門,將渾身濕透的夏懷真抱進副駕位,再「砰」一下甩上車門——動靜不算大,夏懷真卻跟著瑟縮了下,總覺得比起摔車門,沈支隊其實更想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小夏姑娘兩隻手下意識蜷緊,總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哪怕道個歉也好,畢竟大雨天跑來陵園,還牽連沈愔心急火燎地滿世界找她……這事怎麼聽怎麼操蛋。

    但沒等她尋到合適的說辭,沈愔已經拉下手閘,用力踩住油門。性能良好的奧迪A6原地咆哮一聲,離弦之箭似的竄出去,強大的慣性迎面推來,將夏懷真拍在座位上,小夏姑娘後腦磕在墊枕上,打好的腹稿緊跟著煙消雲散。

    夏懷真於是閉緊嘴,打定主意裝啞巴。

    沈愔沒有直接開回家,轎車七拐八拐,突然往胡同里一插,緩緩停靠在路邊。夏懷真不明所以,只見沈愔面沉如水地拉開車門,抱著她進了一家時裝店,挑出一身乾淨衣裳塞給她,言簡意賅:「換上。」

    夏懷真二話不說,乖乖照做。

    換好衣服,沈愔又帶著她進了旁邊的潮州餐廳,炒菜的香氣膩膩歪歪地迎上來,夏懷真這才想起,已經到了中午吃飯的點。

    沈愔沉著臉,將菜單推過來:「看看想吃什麼。」

    夏懷真像一頭倉皇的小貓,隱約知道自己闖了禍,但不知道哪不對。她小心覷著沈愔臉色,半晌怯生生地說:「我、我都行,你隨意點吧。」

    第54章 魔咒(上)

    這世上最難滿足的要求就是「隨便」,因為在大多數時候,這兩個字意味著「我不好意思直接提要求,你有眼力見一點,把我想要的直接拿給我」。

    但夏懷真是一個另類,因為她沒有耍性子的底氣,她說「隨便」,就是真的讓沈愔按自己喜歡的口味點,不用照顧她。

    沈愔近乎森冷地瞪了她一眼,將菜單遞給餐廳服務員:「番茄牛筋,黃豆豬手,炒豆苗,鳳爪花生湯,兩碗米飯——牛筋儘量燉爛些。」

    夏懷真摸了摸腳踝上被雨水浸透的紗布,大氣不敢出一口。

    沈愔問服務員要了條干毛巾,裹住夏懷真濕漉漉的頭髮,用力擦拭起來。夏懷真被他扯得頭皮發痛,小臉皺巴巴得擰作一團,偏偏一聲不敢吭。

    好在菜上得很快,牛筋軟爛可口,豬手肥糯香濃,豆苗則炒得格外清甜,正好解了葷腥的油膩。夏懷真不敢看沈愔的表情,只顧埋頭扒飯,沒吃兩口,碗裡突然多出一塊牛筋。

    夏懷真偷摸抬起頭,只見沈愔臉色漠然,語氣卻比方才和緩少許:「給你點的,多吃些。」

    她心裡越是緊張,手上越是片刻不得閒,攥著熱水杯翻來覆去好一會兒,囁嚅道:「我、我今天接到一個電話……」

    沈愔伸出去的筷子一頓,不動聲色地夾起一塊豬手,送進這姑娘碗裡。

    「我不知道電話是誰打來的,但是那人告訴我,老師……老師的骨灰被人遷到西山陵園裡,」夏懷真輕聲說,「我……我知道他不懷好意,但那是老師的埋骨之地,我不能不去看看。」

    沈愔盛了碗湯,特意挑出一隻又肥又大的鳳爪,連湯帶料地遞給夏懷真。

    「我以為大白天,那些人膽子再大也不敢怎麼樣,」小夏姑娘撩起眼皮,偷偷打量沈愔,見他臉色沒有好轉的跡象,於是乖巧的低頭認錯,「對不起我錯了,我應該事先跟你說一聲。」

    夏懷真道歉的態度很誠懇,但沈愔知道,這丫頭說「對不起」就跟喝水吃飯一樣,壓根不往心裡去。

    他有滿腹的困惑、數不清的疑慮,千鈞重石一般沉甸甸冷冰冰地壓在胸口。他想剖開胸口,將那些無法宣之於口的困惑與疑慮攤平在光天化日之下,可惜時機不對、場合也不對,就算摧心撓肝也只能自己忍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