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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2:49:51 作者: 傲嬌內慫的小籠包
    更讓人費解的是,丁紹偉雖然人賤嘴欠,偶爾有些不著調,卻絕不是仗著家裡有後台有背景就不服領導、隨便頂嘴的脾氣,不然羅局訓了他這麼多年,他早把市局天花板掀翻了。

    丁紹偉垂下眼皮,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腳尖。他平時總是眼彎帶笑,看上去有些遊戲人生、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的意味,可一旦他收斂笑意,沉下眉目,就顯得深沉又陰鬱,讓人摸不著底。

    沈愔估摸著羅局訓了這半晌,火氣應該發泄得差不多,於是走上前,用身體擋開這兩位的針鋒相對,首先承認錯誤:「是我的錯,以為去孝安堂只是尋常查訪,事先沒有備案……紹偉是被我拖累了。」

    他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羅局和趙副局醞釀了一肚子的訓斥立刻說不出來了。

    丁紹偉彈簧似地跳起來:「跟你有什麼關係?那機關明明是我觸發的,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們要處置,我……」

    沈愔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他眼神里其實沒有多少火氣,甚至不曾像秦廳和羅局那樣聲色俱厲,然而光線從窗外照射進來,勾勒出他從額頭到下頷的側臉輪廓,仿佛潮水退去後顯露的礁石,堅硬又鋒利。眼神中隱然有種森寒的壓迫力,鐵錐一樣穿透皮肉,將丁紹偉蓄勢待發的怒火牢牢壓制下去。

    丁紹偉最怕他沉著臉一言不發,咕嘟了下嘴,不敢吭聲了。

    趙副局一口老血差點悶出來:他和羅局輪番轟炸,只差磨破嘴皮子,也不能讓這小子吸取教訓。可是換成沈愔,都不需要說什麼,只是一個眼神就讓丁紹偉繳械投降……

    趙銳嘆了口氣,無比心酸地意識到自己果然老了,搞不明白這些小年輕心裡琢磨著什麼。

    虧得沈支隊親自出手,不容分說地鎮壓住狂犬病和中二病同時下達病危通知書的丁紹偉,並且押著他來到各位省廳領導面前乖乖認錯。

    雖然丁少爺滿心的不情願只差白紙黑字地寫在臉上,「我知道錯了」幾個字也說得含混不清,更可氣的是兩隻白眼快要翻出天際,一點看不出認錯的態度,但是會議室里原本劍拔弩張的氛圍還是人眼可見地消散了。

    秦廳沉著一張臉坐在椅子裡,出乎意料地沒開口。之前訓斥他們的省廳領導含著一口勃然作色的怒火,本想噴他倆一臉,話到嘴邊,不知被哪個同事扯了下衣袖,又猝不及防地咽了回去。

    趙銳端著一張慈眉善目的彌勒臉,笑呵呵地打圓場:「畢竟是年輕人,做事難免顧頭不顧腚,方才我也狠狠說過他了——身為公安幹警,原則永遠是第一位的,這麼無組織無紀律的像什麼話?」

    沈愔一隻手搭在丁紹偉肩膀上,用力往下摁了摁,丁少爺吃不住他的手勁,終於被摁出一句:「……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趙副局舒了口氣,探詢地看向秦思遠:「秦廳,您看……」

    秦廳臉色黑沉,意味複雜地盯著丁紹偉:「不管是誰,幹了公安這行就要做好流血犧牲的準備,不然乾脆脫了這身皮,滾回去當你的花花公子!」

    丁紹偉剛壓下去的邪火蹭一下衝上頭頂,兩腮死死繃緊,看樣子是想和秦廳再吵一架。

    這一回,沈隊的「九陰白骨爪」也阻止不了火山噴發,羅局冷汗刷的冒出二茬,趙副局的心梗塞眼看又有發作的跡象,千鈞一髮之際,只聽窗外傳來尖銳的呼嘯聲,一輛鮮紅的法拉利812打了個帥氣的漂移,以睥睨無雙的姿態橫衝直撞進市局大門,車輪前胎與水泥地摩擦出令人牙磣的動靜。

    沒等那價值七位數的豪車完全停穩,司機將車鑰匙一拔,甩門下車,六公分高的鞋跟踩在地板上,霸氣側漏地進了市局。

    趙副局:「……」

    他從二樓窗戶里看清那輛法拉利812的瞬間,脊背上的汗毛已經瘋狂炸開,不用想都知道這個暗搓搓的「黑狀」是誰告的,這麼多年來頭一回想揪著沈愔衣領,用茶缸子敲開這小子腦瓜殼:什麼時候了還跟著裹亂,平時看著挺靠譜一孩子,怎麼到了關鍵時候反而掉鏈子?

    可惜眼下不是跟沈愔算帳的時候,沒等趙銳想出法子避過這一劫,樓道里突然傳來怒氣沖沖的咆哮聲:「姓秦的,你給我滾出來!要撒火沖老娘來,找我兒子算什麼本事?我告訴你,別人怕你,我可不怕!敢動我兒子一根頭髮,老娘今天就跟你拼了!」

    趙銳:「……」

    這都什麼事啊!

    這位在西山市局放肆咆哮的女士正是丁紹偉的親娘,西山市首富丁凱薇女士。在她下海經商前,曾經有過一段婚姻,雖然最後無疾而終,兩人卻留下了一個「愛的結晶」——就是丁紹偉丁大少爺。

    不過她能在市局暢通無阻,乃至對著省公安廳廳長秦思遠大吼大叫,卻不是因為她家裡動輒上千億的資產,而是她的寶貝兒子丁紹偉同志有一半的基因姓秦。

    也就是說,按照血緣倫理,丁紹偉得管秦思遠叫一聲「爸」。

    這在整個西山市局乃至省委都不算秘密,公安廳廳長秦思遠早年間也是干刑偵口一線的,甚至被譽為西山警界最耀眼的一顆新星。在他的領導下,西山市的犯罪率跳水式下跌,破案率卻像坐了直達火箭似的,一年高過一年。

    這兩個漂亮的數字奠定了秦思遠步步高升的基調,可惜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秦廳長既然選擇了事業,就註定不能兼顧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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