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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頁

2023-09-08 22:33:17 作者: 午言木敘
    「你寧可信任外頭的郎中大夫,都不信我,還喝了別人的藥。」

    「還說什麼死不死的來唬人,呸呸呸。」

    「一定要罰才行。」

    藉著冷月,謝聲惟總算看清了眼前人此刻的模樣。

    他知道程既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唇微微地抖著,眼睛紅得不像話,聲音里的哽咽都壓不住,可是還要衝著他笑,要假裝斤斤計較地記仇,像每一回的平常一樣。

    即便是這樣狼狽的模樣,程既都還是好看的。

    他早該知道,自己的命數,這樣好看的,註定都不會擁有太久。

    程既的手同他貼著,出了很細密的一層汗,又濕又冷,僵硬地握在一處,像是兩塊碎冰。

    他很輕地吐出一口氣,抬起手來,重新將程既按回了自己懷中。

    他不想看著他再撐出那樣一副難過的笑來,心頭像是比白日裡病症發作還要疼幾分。

    「不怕,」他用手很輕地拍在程既背上,像是在哄小孩子,聲音低低地,又說了一遍,「不怕。」

    第85章 活久一點

    程既只在夜裡哭了那一場。

    像是在帳幔和月色的遮掩下,將心底的無措和張皇盡數和著眼淚流盡了。

    第二日他破天荒地起得很早,天剛蒙蒙亮就睜開了眼。

    睜眼的一瞬間,他就下意識地去尋身邊人。

    謝聲惟在他身後,睡得很熟,一條手臂繞過來,鬆鬆地將他圈在懷裡。

    程既動作很輕地轉過身去,借著茜紗窗底透出的一點稀薄的日光,去端詳那張臉。

    帳內薰熱,謝聲惟的臉色也透出康健的紅潤,眉頭舒展,同每一個安睡的人沒什麼不同。

    程既瞧了一會,忍不住伸了手指過去,湊在他鼻端,去試那一縷呼吸。

    撲在指側的氣息平穩,他停了會兒,才默不作聲地收回手,輕手輕腳地翻身下了床。

    星兒正在外間候著,瞧見他出來,原本是要說些什麼,瞥見程既那雙腫成桃子樣的眼,換了話道,「少夫人,婢子叫人去取些冰塊來,替您敷一敷眼睛吧。」

    「嗯,」程既略點了點頭,在桌邊坐下,又吩咐她道,「叫小廚房熬紅棗小米粥吧,配清爽些的小菜和面點,不要油膩的。」

    「回頭我寫個食譜給你,你帶去,叫他們每日裡照著做就是。」

    「少爺昨夜睡得遲了,不必去叫。聽著裡頭的動靜就行。」

    「我等會兒出去一趟,若是回來晚了,叫少爺不必等著我用飯。勸不動,就讓他先用碗粥墊墊肚子。就說是我交代的,不許他不聽。」

    小丫鬟將冰塊取來,用帕子疊了幾層包好,程既接過來按在眼睛上,神色如常地同星兒交代。

    他的語調很平靜,半分都不見昨夜的失態,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了各項事宜。

    如果不是昨夜屋中傳出的動靜,和程既那雙微紅的眼睛,星兒幾乎要以為他依舊被蒙在鼓中。

    「我說個方子,你記下,等會兒去庫中抓了藥來,三碗水煎做一碗,飯後叫少爺喝下。之前的藥先撂在一邊,往後都不必喝了。」

    因著謝聲惟身子不好,謝家庫房裡林林總總的藥材備得比尋常藥鋪還齊全些,品質更是上好。

    程既交代了方子,用冰塊敷了一盞茶的工夫,就將帕子取下擱去一旁,朝著院子外走去。

    「少夫人,」星兒追出來兩步,咬著下唇,躊躇了一會兒,開口道,「您能治好少爺的病的,是嗎?」

    程既微微偏過頭來看她,日光透過花樹縫隙,零零碎碎地落在他的衣角。

    「我會治好他。」他這樣說,一字一頓,說給星兒,也像在說給自己聽。

    程既先去了趟藥堂,同一應的夥計與坐診大夫交代明白接下來的各項事務與正在診療的病人,將手頭諸事一一託付安排下去。

    接著拐去了先前那支商隊所掛靠的貨棧,同貨棧老闆打聽清楚,商隊究竟何時才能迴轉。

    左右不過這幾天了。話畢,老闆又笑著同他打趣道,程大夫日日來催,到底托我那商隊帶了何物回來,這樣著急?咱們這處難不成就沒有旁的替換著使嗎?

    程既一隻腳踏出門去,聽見這話,略停了停,才開口道,「沒什麼,不過是內子生辰將近,想送她一盒南邊的胭脂好做生辰禮,所以才急了些。」

    「還望掌柜的替我多留心,有了商隊的消息立時便和我通個信兒。」

    貨棧坐落的這條街熱鬧得很,程既要回去謝府,需一路穿過去,路過一家點心鋪子時站住了腳,進去買了一紙包的松子糖。

    進院子時,謝聲惟正坐在桌旁,面前的粥碗空了一小半。

    瞧見程既進來,他微微笑著,盛了一碗粥放去他面前,「去做什麼了,走得這樣早?」

    程既端起粥碗,不客氣地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才道,「去交代後事。」

    對面人的動作一下停住了,一雙漆黑的眼盯著程既,過了會兒才又道,「別亂說。」

    「不信啊?」程既將粥幾口喝盡,碗往桌上重重一擱半笑不笑道,「先前瞞著,不肯告訴我,不就是擔心我想不開,要隨你一道往地底下去嗎?」

    「怎麼這會兒倒口是心非起來了?」

    他往前湊了湊,伸出兩指很輕地鉗住謝聲惟的下巴,長睫扇動幾下,又問道,「阿辭是不是害怕,你若死了,我心儀於你,情到深處,斷不肯在這世間獨自苟活,所以才不肯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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